武汉“黑救护车”(记者白宇摄)
武汉“黑救护车”广告无孔不入(记者白宇 摄)
据中国广播网报道:有湖北观众反映,他们在武汉同济医院院内误叫了一辆“黑救护车”,因车上既没有专业医护人员,也没有专业的抢救设备,导致病人死在车上。记者调查后发现,像这样的黑救护车目前在武汉有几十辆,状况令人触目惊心。
刚刚送走老伴的李玉莲家住湖北黄石,记者进门时,她正对着遗像默默流泪,她不敢相信成功做完心脏手术的老伴会死在她在同济医院院内找的救护车上。
死者老伴李玉莲:(老伴)真是冤枉死的。如果不是黑车,肯定能回得来。干吗要黑车在医院呢?我们不是(武汉)本市人,(黑救护车)它停在外面,我们都以为是救护车。
李玉莲回忆,老伴住院做手术一共花了16万余元,这些钱都是借来的。为了节省开支,在征得医生同意后,李玉莲打算把老伴接回黄石治疗。她在医院院内外科楼楼下找了一辆“救护车”,付给对方200元钱押金,7月3日早上8时左右,“救护车”来病房接人了。
死者老伴李玉莲:不是医生也不是护士,就像民工,推个车子,拿个氧气袋就上来了。后来我们下去,一看黑救护车上面什么都没有,没医生,也没护士。
死者儿子张询:医生还问他们,你的担架呢?他们说,没有担架。医生又问“你的抽痰器呢?”他说这个东西也没有。医院就把我爸爸的被单给我们,用被单把我爸爸抬到车上。
病人被抬上车后,家人才发现,这辆车并不是真正的救护车,于是,要求司机安排医护人员,或者改派正规的救护车。因为双方发生争执,时间被拖延,病人的病情突然发生变化,黑车司机慌忙拨通了武汉迅康呼叫医生救护站的电话,这是武汉市唯一一家从事院前急救工作的民营医疗机构,在当地被称为“讯康120”。当时出车的医生刘茜从事院前急救已有10余年的时间,救护车到达现场时病人已经在“黑救护车”上被拖延了两个小时。
讯康120医生刘茜:上午10时左右,接到电话我们就立即发车。大概20分钟左右,我们到了同济医院。我当时以为是救护车,结果一看是一辆很不起眼的小破面包车。病人已经是叹息样呼吸,就是临终状态。(黑救护车)它上面有一个很破旧的心电监护,只能显示心率和血氧饱和度,而不能显示血压和呼吸。呼吸机很破旧,七八十年代的。呼吸机上什么都没有,只显示叹息样呼吸。病人出院的时候带了4个微量泵,因为没有医生护士,他的药就没有用。微量泵是摆设。据家属说两个小时什么药都没进去。
随后,刘茜把自己车上的设备搬上了“黑救护车”,投入抢救,病人家属也叫来了同济医院急诊中心的医生,但刚刚为病人办理完出院手续的同济医院却拒绝了再次收治的请求。
讯康120医生刘茜:我就在(同济医院急诊中心)急救室找医生,医生来一看,说“这不行,我们也不能救,只能维持现状,现在抢救晚了。”
刘医生奋力抢救的同时,病人的儿子张询不停地为父亲擦汗,而这时,司机却不见了,“黑救护车”上的电风扇也停止的转动。当天武汉的最高气温是36摄氏度。
讯康120医生刘茜:我不知道外面多热,只知道太阳晒车顶。车子是个面包车,四面全部封住,是个老式车,有空调,但是空调特别不制冷,当时安了个电扇。我们在说话的时候,司机就走了,车钥匙也不见了,本来还开了冷气、电扇,我全身都是汗,我说怎么那么热啊,回头一看,车钥匙都拔了。
就这样,病人最终抢救无效,死在了同济医院急诊中心门前的“黑救护车上”。
讯康120医生刘茜:和天气也有关系,他这种做了主动脉夹层术后的病人,气温有变化,都可以引起一系列变化。而且我很奇怪,在没有医生护士的情况下转这个病人相当于非法行医。
病人在转院过程中为什么不选择正规的救护车,而是叫了这种“黑救护车”?死者的老伴李玉莲说,这是受了医生的误导。
死者老伴李玉莲:(医生)他说“你可以出院,在路上要带医生带护士没问题”。但是他说“你必须要找我们医院的救护车”。我一下来就找到那个车子,就在住院部里边,楼门口,我就认为他是医院的救护车。
记者:您知道这种救护车是合法运营的还是非法运营的?
死者老伴李玉莲:我就是不知道啊。因为我想,只有医院的救护车才停在医院的门口。
如果病人使用的是正规的救护车会死亡呢?
讯康120医生刘茜:绝对不会。像这样的病人,如果直接交给我绝对不会出现死亡。
同济医院心胸外科曾护理过死者的一位护士对这一事件也感到很意外。
同济医院心胸外科护士:我也觉得很意外。既然病人符合转院的条件,肯定是各个指标都可以。走之前我们都把病人整理的好好地,药物该用的都还带着。起码病人已经回到家,到当地医院去(应该没问题),病人又不是说马上不行了的。
记者:如果是正常的救护车,配有设备,配有医生护士,会发生这样的事吗?
同济医院心胸外科护士:说句知心话,应该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如果具备跟我们这种同等条件的监护,呼吸机,过度一两个小时,到别的医院去,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这些“黑救护车”究竟是怎样转运病人的?
记者辗转打入到“黑救护车”老板们中间,并登上一辆“黑车”,行驶途中,与“黑护士”和“黑司机”的交谈让记者觉得浑身发冷。
记者:你以前当过护士吗?
黑护士:我以前没当过。
记者:害怕吗?
黑护士:我开始害怕,但到后头要抽痰,那个人刚好死了,才40多岁好年轻啊。人家叫你拔尿管,然后人死了要拔这个抽痰的管子。人死了不能这样子,你是护士你要拔啊,你不能说你是冒牌护士啊。
记者:那你敢弄吗?
黑护士:不敢弄也要给他弄,我就戴了口罩,戴了一次性手套,就给他拔。我一拔他就坐起来了,我就说,我的妈呀,他又活了,哈哈哈。
据这位“黑护士”介绍,死在“黑救护车”上的病人绝非记者了解到的这一例。但由于死亡原因纠缠不清,也没有人找过自己的麻烦。
黑护士:有些人死了,有些人能维持到家。反正不管你死活,我们只管送,听天由命。
记者:那你们经常能见到死在路上的?
黑护士:对对对,那次走到半路上,他说没气了,我说怎么氧气没气了?家属说,人没气了,死了,哈哈哈。
据“黑护士”介绍,他们买这辆金杯车花了7万余元钱,车上的设备花了不到2万块钱,现在已经拥有了两辆“黑救护车”。武汉车多路堵,“黑救护车”一路颠簸,一会溜车,一会又险些追尾,见记者有些紧张,“黑护士”赶紧解释。
黑护士:他开车开的不行,他没学过开车。
记者:那怎么考的考驾照?
黑护士:没有考,就是买的,买了个驾照,没有学,到高速上开,一开就会开车了。
记者:那现在拉人都没问题?
黑护士:没问题,慢慢练出来了,比人家好的还差一点。驾照是真的,但司机还是水货。
就在与记者交谈的过程中,“黑护士”又接到下一位患者家属的电话。
黑护士:我们是金杯车,我们大车小车都有啊。
黑护士:120元钱。我们上面设备齐全,包你满意,这个你放心。
黑护士:那个医院经常去。你什么时候走?
黑护士:100元钱啊,你看现在油价都涨了,那么贵,又那么远的路程,又堵车,又红绿灯……
国家有关部门对急救车有着相当严格的管理规定,去年五月,中国之声曾对武汉“黑救护车”事件进行过报道,有关部门还进行过查处,而时隔一年之后,黑救护车仍然如此肆无忌惮,而且数量更多了,这又是为什么呢?
在同济医院外科1号楼和外科2号楼之间,记者看到,这里密密麻麻停放了七八辆所谓的“救护车”,有的挂着顶灯,有的贴着红十字标识,还有的没有任何标志,但都是车门大开,车内的铁床和设备告诉人们这似乎是一辆“救护车”,但真假难辨。
在外科楼上,记者发现“黑救护车”散发的名片随处可见,有的名片干脆印上“本院救护车”的字样。据了解,在同济等活儿的“黑老板”中,最有影响力的是一个绰号叫“胖子”的人,他现在一共经营着6辆“黑救护车”,李玉莲的老伴就死在他经营的车上。而按照湖北省卫生厅的要求,一个正规的医疗急救站也只能配备3辆救护车,“胖子”的规模已经是一家正规急救站的两倍。
这么多的“黑救护车”怎么就能如此明目张胆的进到医院里面,还堂而皇之的招揽生意呢?一位在同济医院外科楼下等活儿的“黑老板”说,那是因为医院里有自己人。
记者:你们请的医生都是哪里的?
黑老板:医院里的。同济,我妹妹都是医生。
记者:你妹妹就在同济医院当医生?
黑老板:恩。
记者:她是哪个科的?
黑老板:内科的。
这位“黑老板”说,他和同济的医生护士们都很熟,但不建议让记者去问他们,因为医生要拿高额回扣,从他们那儿转过来的生意价钱会更高。
黑老板:你找他还不是要找医生,医生又来找我,我们还不是要给钱。
记者:你们还要给他们回扣啊?
黑老板:那回扣是相当的重。
记者发现,在连病人家属都不能进入的重症监护室的墙上居然也贴有“黑救护车”的名片,心胸外科的护士这样向记者解释:
心胸外科护士:就贴在我们里边的。
记者:你们重症监护室里面怎么会有这种名片呢?
心胸外科护士:恩,可能是有的人捡到了就顺手一粘,因为联系车子都是病人自己联系。
记者:病人家属是不能进监护室的吧?
心胸外科护士:是不能啊。
记者:那名片还能够贴进去啊?
心胸外科护士:他那个名片有时候是我们随手捡起来贴在里面,这也没什么关系啊!但是我们绝对不会提供这个车,那不是相当于跟我们有关系了。
这位护士还向记者证实,楼下的这些“黑救护车”里,的确有些就是本院医生的家属。
心胸外科护士:就是医院家属在底下接出院的病人。
记者:那是私人的车。
心胸外科护士:恩。
除了同济医院,“黑救护车”在武汉其他地方是否也存在呢?一位“黑老板”告诉记者,这样的车在武汉共有30余辆,遍布于同济,协和等多家医院。
黑老板:你像这个车子,你又不是正规的,没有个正规的医生,正规的护士,你说上了车,一旦病变或者,你肯定就没办法,是不是?
记者:那如果自己家里人出现什么情况会用那个车吗?
黑老板:自己家里人绝对不会用自己的车子,绝对不用。如果自己家里人出现什么情况,打120。
“黑救护车”仍在违规经营,而李玉莲为了偿还借来的16万元医药费,则不得不走进另一种生活。她告诉记者,自己的退休工资是每月1000元钱,独生儿子张询刚参加工作,试用期的工资是每月500元。发稿前,她辛酸的告诉记者,自己已经找到了一份刷盘子的工作,月收入800元。
死者老伴李玉莲:16万元,如果他在,根本就不成问题。但是他走了,对我们压力就太了,我就承受不起了。我60岁了,还要出去奔波,还债。我今天出去找了一个餐馆里洗盘子洗碗的工作。
记者:一个月多少钱?
死者老伴李玉莲:800元钱。我想800元钱也可以,贴补贴补一下,不然这债怎么还?
“黑救护车”为什么会如此猖狂?这其中,医院是否有责任?相关主管部门尽到了监管的职责吗?“黑救护车”在武汉大量出现,究竟是制度的缺失还是监管的漏洞?中国之声、中国广播网将继续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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