押运兵正在执行任务。
回望一眼家属房,四级军士长郭祥义肩着枪,护卫200枚导弹向西北进发。此刻,阿富汗战火透过新闻媒体刺痛着每颗祈愿和平的心,也打破了郭祥义一家3口短暂而又难得的团圆。郭祥义在想:队里肯定又要有押运任务了。可妻子和女儿才刚刚来队3天呀!
郭祥义所在的沈阳军区某分部押运队,曾连续3年被联勤部和分部授予“学习雷锋先进单位标兵”,连续11年被评为“业务基层安全先进单位”,8人荣立二等功。今年9月24日,押运队整整20岁。20年来,国内外的风云变幻牵动着他们的神经,哪里有危险押运队官兵就出现在哪里。至今,一茬茬押运兵临危受命,安全押运军械340900吨,总行程800多万公里,足迹遍布全国29个省、自治区。郭祥义的预测被队里通讯员小李的敲门声印证了:“郭班长,有押运任务!”
郭祥义跟着通讯员来到队部。会议室里,仓库主任杨嘉峰的目光扫过每张严肃的脸:“刚才接到分部押运重要物资去西北的命令……经党委研究决定,派队长刘欧和郭祥义去”。“火车凌晨4点出发,现在还有几个小时的准备时间,小郭回去给家属好好解释一下,有啥困难及时报告。”仓库政委郭明补充道。
押运兵执行警戒任务 。
看到郭祥义又回来了,妻子埋怨道:“你不是走了吗?还回来干啥?”……任凭妻子怎么数落,郭祥义始终一副笑脸。他心里清楚,欠妻子的太多。当兵14年,郭祥义有5年多时间在火车上度过,抱枪押运比陪媳妇的时间都长。妻子生孩子时他正在押运的路上,等他回到家时孩子都快满月了。现今孩子5岁了,天天缠着妈妈带他找爸爸。部队虽然规定已婚士官家属每年可以享受45天的来队探亲假,但由于押运任务繁重,士官家属来队的很少。也许是觉得欠妻子女儿的太多,这次小郭竟破天荒答应了妻儿探亲的要求。谁知刚住3天,他就要外出押运了。
妻子已经习惯了,理解他,支持他。
火车穿行在冬日的华北平原。突然,值守的刘欧左手去抓背囊里的背包绳,右手使劲摇着熟睡的郭祥义。“怎么了,队长?!”郭祥义一个机灵坐起来大声询问。“我闻到了一股烟味,像是火车燃轴了。”刘欧紧张地说。燃轴是火车最常见也是最危险的一种故障。一旦发生燃轴,如果不及时排除会有翻车的危险。郭祥义接过队长递过来的背包绳,帮助他拴在腰上。刘欧飞身车外查看,原来是田间秸秆燃烧升腾的烟。虚惊一场。“队长你也太敏感了。”郭祥义开玩笑地说。
押运兵执行警戒任务。
刘欧确实对燃轴很敏感,因为去年惊心动魄的那一幕,至今让他难忘——他和士官李伟东受命押运20吨枪弹到青海某军械仓库。燃轴的危险发生在呼和浩特铁路局集宁站区。在背包绳的保护下,刘欧左手抓牢门把手,右手举着红旗,悬挂在呼啸的车外示警。风随时会把他吸进车轮;随风飞溅的石子扑打着他的脸。铁轨像蛇一样向后延伸,两旁是几十米深的山沟,瞅一眼头晕目眩。10多分钟过去了,司机仍然没有发现刘欧的报警。他不顾手臂的酸胀麻木,仍机械般地晃动着手中的小旗。突然,车速骤然减缓,紧急停下。司机终于看到了示警的小红旗。“太感谢你们了!没有你们的及时报警,整个车站都别想保住!”车组人员手指燃轴的车轮,对瘫坐在车厢门口喘着粗气的刘欧说。火车全速疾驰在余晖中。刘欧盘腿呆坐在车门处,望着远近一闪而过的树林、房屋,他的思绪也飞速后退,妻子的身影又浮现在了他的眼前。妻子在城里上班,虽然与部队相距只有50公里,但是他们仍然过着“两周一聚”的生活。押运队没有教导员,只有他和助理员两名干部值班。提起助理员刘欧心里就直发酸。助理员叫朱峰。前年,朱峰到南方执行押运任务。一天夜里,妻子突发脑溢血不省人事,是5岁的女儿敲开邻居家门,把妻子送到医院。等他回来,妻子已转院到了沈阳医大二院。女儿看到爸爸回来了,“哇”的一声扑在他怀里,边哭边说:“爸爸,你能不能不走了,我怕妈妈再犯病……”听了这话,在场的人都眼窝发湿。朱峰更是心如刀绞。呜——火车到站前的鸣响打断了刘欧的思绪。车停在了一个叫化川的小站。刘欧把枪交给郭祥义,下车检查押运物资。押运队押运的物资都是急需的军品,不容有任何闪失。所以,押运兵把押运的物资看得比生命都重要。2000年9月份,吕春仁押运导弹检测车到兰州贺家店途中,雨雪夹着冰雹打得检测车的玻璃叭叭直响。他把大衣和毛毡挡在检测车前后的挡风玻璃上。冰雹过后,检测车的挡风玻璃保住了,他的手和头都被打出了包。
押运兵。
3天4夜的疾驰,火车驶入秦岭。这一路走来,两个人肚里的话都说尽了。此刻,他们在这个只有三四平方米的狭窄空间里相对而坐,四目相望,谁也找不到话题。突然,刘欧站起来,两只手做成喇叭状,拼命地吼,脸涨得通红,上身弯曲发抖。“哐哐”的车轮声和车厢内弹药箱碰撞声淹没了一切,声嘶力竭没有换回绵延群山的回响。喊了一阵子,两个人泄了气,瘫坐了下来。他们的举动只有长久经历孤寂的人才能理解这种来自体内的发泄。时间寂静得可怕。突然,郭祥义终于想到一个话题,兴奋地对队长说:“李龙岗他们那组现在应该到哪了?”“今天是17号吧,应该到阜阳了。”刘欧回答道。而这时,李龙岗正在阜阳火车站抱着枪流眼泪。阜阳是李龙岗的家乡,他日夜思念的亲人就在咫尺。但是,他的眼泪不是因为对亲人的思念,而是因为悲愤。
押运兵的伙食丰富。
悲愤缘于那个电话。前天,他交接完物资后,给家里打电话。电话中的母亲,喂一声听出是他,便泣不成声。一旁的舅舅接过电话,道出了原委。3天前,小李的父亲被地痞打成了重伤住进医院。听到这消息,小李心里又急又气又担心。返回途中,车在他家乡的车站编组。在等待车辆编组的4个小时里,小李抱着枪,想到父亲被人打得住进了医院,特别委屈。“真想下车把地痞打一顿,解解心头之恨”,可是押运员的使命让他没有离开车厢半步。
车厢气温零下十几摄氏度,刘欧、郭祥义盖着被子都觉得浑身发抖。他们不知道这次还会不会又像上次那样被寒冷折磨得死去活来。有一年冬天,队长刘欧押运炮弹和枪弹到山东青州,车皮里零下40多摄氏度。车行不久,买的所有食品都冻硬了,煎饼冻得像铁皮,脑袋冻得直发木,呵出的寒气使棉帽上的绒与头发冻在了一起。冷得受不了,他和配属就在三四平米的车厢里跑圈,配属是个新兵,跑着跑着就哭了,一边哭一边冲着隆隆的火车骂。跑到太阳出来,车厢里稍暖和一点,他们才吞下两口方便面,打个盹。刘欧搓搓手,揉揉脚,自言自语:还是过夏天好啊。其实,他心里清楚,夏天也好不到哪儿去。黑色的铁壳车厢就像一个吸热器,外面35摄氏度,里面45摄氏度,车厢成了桑拿浴室。好不容易熬过白天的高温,又迎来了成群结队的蚊子。因为逢站必下车巡检,蚊帐成了摆设。车行进到了无人区。郭祥义手指车外,惊恐地叫道:“队长你看,狼!”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刘欧看到几只狼瞪着绿莹莹的眼睛,疯狂地追着火车跑,远处还有好几只狼正在向火车包抄。他赶紧让小郭把车门关死,以防发生不测。
押运兵的 伙食丰富。
穿过茫茫无人区,已是押运的第4天了。这时候,方便面只剩下了一桶,矿泉水只有半瓶。明明已经饥渴难耐了,他们还是不愿意去碰身旁的食品,因为按计划到目的地还有一天半的时间,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能动“救命粮”。饥饿的滋味实在不好受,刘欧觉得胃在痉挛,脑子也不听使唤,一会儿浮现的是吃大鱼大肉,一会儿闪回的是过去押运途中挨饿的场景——那年,他带队去西藏执行押运任务,走到第10天时,3箱方便面只剩下几袋,再也没有可吃可喝的食品了。荒无人烟的戈壁,两天两夜没有找到一滴水,汗却一刻不停地流,喉咙干得生疼,手捧方便面,一口也咽不下去。一根麻花,俩人竟然吃了两天两夜。当火车到站时,他和战友紧紧抱成了一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泪叭哒叭哒直掉。回程的路虽然辛苦,但时间过的飞快。当他们走下车时,妻子、女儿手捧鲜花和仓库常委一起候在站台上。这时,《押运兵之歌》飘过来:“押运军械奔驰在祖国美丽的大地/读连载的冬夏/读重播的冷热长篇的崎岖/押运兵你踏艰破险无所畏惧……”那一刻,他们的眼睛湿润了。这是他们蘸着热血与忠诚写就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