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州高利贷调查：为利润铤而走险规模超过6000亿

　　五月，立夏之后，有些闷热。

　　遍布温州市区街头巷尾的寄售行、典当行、担保公司等民间资本活跃的载体，在接连紧缩背景宏观政策下，躁热似乎也在加剧。

　　“新金城典当公司推出全新的汽车典当业务，汽车照开。”近日，生意人李先生在聚会上听到朋友感叹融资难问题时，搬出这条广告短信建议朋友去试试。

　　“已典当的车就不能再让车主开上路，不然对典当行来说风险很大，普通典当行是不敢做这样的业务的。”一了解温州典当业发展的人士对新金城典当公司的汽车典当业务这样评价。

　　记者从多个渠道了解到，担保公司、投资公司及典当行等温州民间资本的运作平台，经营风险正随着它们自身对风险控制的降低而累加，值得引起各方关注。

　　紧缩继续，民间利率何去何从

　　上周四晚6：30，央行在其官网公布，5月18日起上调存款类金融机构人民币存款准备金率0.5个百分点。这离上次上调存款准备金率还不到一个月时间，预示着我国在相当一段时间里对经济形势还将采取紧缩措施。

　　按照常理，在宏观政策不断紧缩的预期下，随着民间借贷的更加活跃，民间利率将会一路攀升。在过去一年多时间里，民间资本活跃的温州就是如此表现。

　　人行温州市中心支行对民间借贷的监测数据显示，过去一年里，温州的民间借贷日益活跃，去年四季度以来民间借贷综合利率一路走高，而今年一季度更呈蹿升之势――综合利率单季度上涨了11.91%，比去年第四季度的涨幅高了8个百分点。同时，该行还监测到一般社会主体间发生的约400笔借贷，总规模比上季度增长5%，为5.65亿元；而通过30个网点监测到的中介主体借贷，总发生额为6.47亿元，比上季度增长47.4%。

　　“两三个月前，借2分(月)息，只要你手头有钱借贷人都会抢着要。”有过借出经历的市区一政府部门工作人员陈先生笑着说。人行温州市中心支行对民间借贷的监测数据也显示，3月份温州的民间利率已升至24.81%，即月息2分余，比1月份高了1.8个百分点。

　　4月6日央行宣布加息0.25个百分点，又在4月21日上调存款类金融机构人民币存款准备金率0.5个百分点。这样的紧缩政策，似乎会推动民间利率的进一步上涨。然而，现实与人们预期的似乎并不一致，这期间民间借贷利率却出现回落。来自人行温州市中心支行对民间借贷的监测数据显示，4月份的民间借贷综合年利率比上月回落了0.38个百分点，为24.43%。

　　“4月初加息后，我们温州的小额贷款公司至今都未跟随上调利率。”苍南联信小额贷款股份有限公司总经理朱良建透露。来自市金融办的信息显示，我市21家小额贷款公司的平均借贷利率要比民间借贷利率低不少，仅为18%左右，最近两个月的借出款项利率上下浮动幅度也很小。据了解，这主要是由于目前的利率水平对不少借款人来说已达到一个承受的极限，尤其是那些做实业的中小企业，因自身利润有限，接受不了更高的利率水平了。

　　人行温州市中心支行分析认为，4月份温州民间借贷利率的回调，是由于贷款期限为1至6个月的中期借贷活跃度上升，因为中介市场上短期与中期借贷的利差在12个百分点左右。同时，近期民间借贷市场风险预期上升，放贷主体对风险的控制意识加强，资金投向和用途有所微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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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资舞台风险累加

　　尽管，温州上月的民间借贷利率有所回调，但是一些民间放贷人认为，上周四晚间央行展开的年内第5次上调存款准备金，会继续推升温州民间借贷利率。“这次存款准备金上调后，从银行贷款将变得更加困难，一些中小投资者手头紧，只能以更高利率从民间获得融资，我身边的朋友都这么分析。”上述陈先生表示。

　　“正规操作的民间借贷融资平台，利率会根据借款人的实际承受能力设定，而那些非正规操作借贷的机构，会借助宏观政策进一步紧缩冒险推升利率捞一把。”有金融领域的人士指出，这些非正规操作借贷的机构主要包括一些寄售行、投资公司、担保公司及部分典当行等，当前它们借贷的年利率普遍达到百分六七十，少数高的甚至达到百分之百。

　　“现在，在温州大家讨论最热门的话题已不是炒房，而是借放高利贷。”陈先生说。多位了解民间借贷的金融领域人士也表示，目前温州的民间借贷活跃程度毫无下降之势，一些政府机构的工作人员及企事业单位的员工也纷纷将钱外借一些中间人，流向一些不按正规操作的民间融资平台。

　　“不要看到现在民间借贷还非常活跃与繁荣，实际上风险也在逐步逼近，据我所知，仅4月份龙湾就有三四家投资与担保类公司的老板不知去向。”上述金融领域的人士透露。坊间也传言，最近温州几家老板“出走”的企业，表面上看是资金链出现断裂，而实现上有企业老板在从事民间借贷，因出现大额借款坏账波及自身企业的运营安全。

　　“你可能都不会相信，今年一季度市区有7家典当行出现亏损。”上述金融领域的人士透露。据称，亏损最多的一家典当行高达上千万元，这主要是这些典当行也从事民间借贷，或者将更多的业务集中于不动产的典当业务及降低动产典当的资金安全要求，如汽车典当后仍让车主上路等。

　　据有“浙江第一当”之称的温州金城典当行老板李克林称，自去年以来，温州市区典当业的风险确实在快速上升，目前典当行的资金风险率估计已高达50%以上，这相对于典当行经营已是比较大的风险；同时，当下温州市典当行业，有点像上世纪80年代末典当行刚从温州兴起时的景象。“当年一度有34家典当行，但过不了多久就淘汰一大批。当前，一些典当行也可能重蹈覆辙。”

　　李克林认为，一些典当行一季度出现亏损，就是因为借出去的资金已出现风险，导致其循环使用的资金量大幅降低，失去了自我造血功能。据了解，按正规去操作，典当行的综合利率高达近50%，如果按典当行注册资本1000万元计算，其年收益也不菲。据悉，目前温州市有50家左右的典当行，比3年前增加了近一倍，注册资本都为500万元至3000万元，其中注册资本达3000万元的典当行有4家。

　　“一些典当行会出现资金风险，主要是没有按正规程序走，同时相关部门也缺少及时的监管。”李克林指出，经营典当行重点在于考虑自身资金的安全问题，才能得以长足发展。

　　房地产是把双刃剑

　　在李克林看来，如果一些典当行不降低不动产的典当业务，尤其是房地产的典当业务，风险可能会与日俱增。“我预期房价接下来即使涨也不会涨很多，更大的可能是下跌。”据记者掌握的数据显示，目前温州的典当行中有25家90%以上典当业务与房地产有关。

　　当初，很多典当行引入房地产典当业务，主要是认为房地产在一路升值，不可能出现风险。其实不然，涉及房地产的这种不动产典当业务，在房价停止上涨的情况下，风险可能就会显现，一旦房价下跌，一些房主更有可能不赎回典当的房子。那样，典当行的资金就在相当一定时间里不能流动起来，同时抵押的房子何时能出手也是个未知数。

　　来自温州市商品房网上销售管理系统的数据显示，年初以来，温州市区的房产交易量逐月骤降，4月份的二手房交易量只有425套，而今年一月份的二手房交易量还高达1400多套。

　　“我一个朋友200多平方米的房子报价1000万元，在房产中介所挂了近半年都没有卖出去。”在一事业单位上班的胡先生透露。而一年前，温州房地产市场还处于活跃状态时，两三百平方米的房子是炒家最喜欢的炒作品种。据了解，当初，这些炒家的资金有相当部分就是典当了原有的房产获得的。

　　“再提升利率，一些借款人会承受不了压力。目前借款人借钱主要用于实业，并不像去年那样，投到一些来钱快的领域。”朱良建透露，目前该公司的借款人大多是中小企业主及一些矿业投资者，其中像工业企业的借款人占了30%。而去年相当部分的借款，投资的就是房地产，即使公司借款不到，也通过自然人的方式申请借款，用于房地产投资。“能承受得了高利率的借款人，主要从事于房地产等方面投机，不然不会来钱那么快的。现在房价涨不上去，这一块的借款人几乎很少了。”记者了解到，去年苍南县城灵溪的房价一度飚升，从每平方米几千元上涨到一两万元。

　　自去年国家调控房价以来，一线城市的房价开始有松动迹象，而房价与一线城市相媲美的温州，却只表现出房产成交量的大幅萎缩，这与民间资本在做最后的支撑有一定关系。“现在一些炒房人在苦苦地支撑着，如果出现房价松动迹象，温州这些靠民间借贷炒房的炒家可能就惨了。”上述相关金融领域的人士指出。

　　水能载舟，也能覆舟。温州充裕的民间资本在一定程度上推高了温州的房价，但当房价下降通道可能打开时，在楼市中的民间资本投资风险届时也将浮现。

　　[链接]与民间资本有关的几个数据

　　50亿元

　　来自市金融办的数据显示，至今年3月底，温州市21家小额贷款公司的可贷款余额高达80亿元。

　　按从银行融资三分之一计算，小额贷款公司诞生以来吸收民间资本已超过50亿元。

　　按目前小额贷款公司平均贷款利率18%计算，21家小额贷款公司年利息收入超过14亿元。

　　3亿元

　　来自市经贸委的数据显示，2008年以来，全市的典当行新增了21家，总量达到48家，这些典当行中，注册资本最高的达3000万元，最低为500万元。其中，民间资本总量占有超过3亿元。

　　6000~8000亿元

　　据金融领域的人士估算，目前温州有民间资本6000亿元至8000亿元，前几年大量民间资本活跃于矿产资源、房地产、农产品等方面。

　　在温州本地，存在民间融资的行业包括造船、陶瓷、泵阀、海运、汽摩配等十几个行业。

　　1326家

　　据相关部门统计，2010年末，温州有各类民间资本平台1326家，其中担保公司186家，寄售行360家，投资咨询公司780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