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都定调了,你们还说啥意见?”
至于当年决定拆除这座大桥的背景,没有人比时任山东省计委工业一处副处长的田大伟更清楚了。在1987年大兴安岭火灾的背景下,全国上下掀起排查安全隐患的活动,水利、黄河河务部门认为大桥使用了77年,超出保险期27年,一旦发生洪灾就可能倾覆,影响大堤两岸安全。
“于是,山东省向国务院发出请求拆桥的报告。国务院回复同意,要求1989年6月底前拆完。”田大伟说。但田大伟发现,这份文件仅仅是从防洪安全的角度考虑。
曾兆来和原济南铁路局基建处高工楼方均及多位专家强烈反对,觉得有必要把桥保下来。
“既要保证大桥行洪万无一失,又要保住可使用的价值。”曾兆来计算,建新桥的话,既有的17公里线路、设备、编组场全部作废,还涉及5000多亩土地。如果利用老桥,所有满足行洪需要的改造工程,仅用2000多万元,至少节省近5个亿。在当时,这是一笔巨大的资金。
“按照国务院的意见拆旧建新,很多人是愿意的。因为从政府部门到各级人员,都不会承担什么责任。至于国家为此花多少钱,那就另当别论了。”曾兆来说,“以我们几个技术人员所受的教育和素养,这让我们有一种信念和良知,促使我们有责任去反对,没有什么畏惧的。”
国务院批复后,铁路桥运量被核减了400万吨,由此造成的煤炭和其他物资的运输问题让山东感受到压力。相关部门立即给国务院打报告,请求缓拆大桥。
田大伟是这份报告的起草人,他说,这份报告客观上为保留泺口黄河铁路大桥,创造了三年的时间。
在向铁路高层呼吁的同时,1991年8月,曾兆来和田大伟、楼方均等11名专家再向省政府递交“关于保留老桥的建议书”。
当时,曾兆来正处在职务“转正”的重要关口,有领导表态:“国家都定调了,你们还说啥意见?你还想不想干了?”
“技术人员学了知识就要发挥作用,不能只看领导眼色行事。”如今,一提起20年前的保桥建议,80多岁的楼方均就激动起来。楼方均回忆,当时他想到了自己的民主党派身份。“民主党派有一个权利,可以直通中央。1991年7月25日,我写信给九三学社中央,要求尽快向国务院领导转达我们的建议。”
半个多月后,国务院办公厅把建议批转山东省政府处理。
曾兆来现在还保留着这份文件的复印件,上面的批示中写道:泺口铁路老桥拆除问题,已是国务院和省政府早已确定的事,不能因个别人的来信而改变决策。
“我是有底气的,因为数据都是我实际测出来的,完全没有问题”
看似已经没有任何转机的这份文件,到了时任山东省副省长马世忠那里,事情又现生机。
“马省长对此批示:这位专家谈的有一定道理。如时间允许论证一下最好,比简单答复要好一些。”11月18日曾兆来和赵志浩会面时,他们谈的正是这次拆桥事件,“赵志浩过问、同意后,省计委委托山东铁道学会召开专家论证会。”
这是改变大桥命运的第一次论证。
“马世忠能做出这样的批示,我认为和出身有关系,他是当时唯一一个本科学历、管过技术的副省长。”曾兆来至今还记得,他作为铁道学会秘书长主持的1991年9月的那次论证会,规格空前高,有37位专家、近20家单位参加,“副省长马世忠,还有山东省委特邀顾问、老省长宋一民都参加了。”
专家们得出结论:这座铁路桥再用25年没问题。
论证会之前,曾兆来曾把德国造和日本造的钢梁切割一部分,做了理化性能试验。
“对应力、曲幅极限做了试验发现,日本造的钢梁质量比不上德国造的,但也能完全满足使用。”曾兆来说,“我是有底气的,因为关于河水的流量、沉积等数据都是我实际测出来的,完全没有问题。”
“省政府接到论证会意见后,当时是有压力的。因为山东省曾向国务院打报告要求拆除,这相当于颠覆了原来的意见。”田大伟说。
曾兆来说,为了慎重起见,时任省长赵志浩决定集体决策,所有副省长全部签字。“出差在外的,也等着回来一个不漏地签上字,正式报到国务院。”
对于这个重大变化,国务院相当谨慎,听取各方意见。到了10月,国家计委专门研究山东省请求保留泺口老桥的报告。
楼方均“第一次面对这种高级别领导、拔尖专家参加”的会议,他作了专题发言。
转过年来,有关意见被时任副总理的邹家华批示,铁道部立项研究,专门论证钢梁的疲劳和剩余寿命问题。
检测还在进行时,拆桥的最后期限越来越近了。
汛期到来前,有高层领导专门带着国务院8个部委的负责人来到济南,研究督促拆桥防洪工作。
“当时山东省相关领导是有压力的,如果不拆桥,一旦防洪出问题,他们是要负责任的。”拍摄过程中,于建勇拿到当年国务院的相关批示,他不由得感叹,为了一座桥,居然惊动了那么多的部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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