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泉村,杨善兵的姐姐靠在棺材旁。杨善兵和父亲、小儿子在地震中遇难。
雅安市中里镇龙泉村,杨善兵一家四口的合影。
杨公甫
遇难地:
雅安市中里镇龙泉村
终年:72岁
杨善兵
杨公甫之子
遇难地:
雅安市中里镇龙泉村
终年:38岁
杨凯
杨公甫之孙
遇难地:
雅安市中里镇龙泉村
终年:4岁
房子的废墟往前推了几米,露出一块空地。
空地上,停着三口黑色棺材。从右至左,祖孙三代。
9岁的杨瑞看到三口棺材时,用手背捂住了眼睛。
4月20日早晨,房子在他眼前塌了。
他跑得让人心疼。看到大伯杨善平,他喊,“大伯,快打110,我爸,我妈,我弟和我爷爷都在房子里面。”
“积木散架”
两次地震,震垮了杨善兵2002年修起的房子。
5·12地震,二楼客厅天花板下有了一道四五米长的裂缝。泥瓦工杨善兵知道这意味着墙面没有了支撑力,但他没选择重建。
杨善兵是龙泉村五组的生产队长。5·12地震中,他两个哥哥的房子成了危房,占了两个重建名额。他怕被说闲话,便把名额让给了别人。
4·20地震,两个哥哥重建的房子就在他家两边,没有垮。
他还有一次躲开死亡的机会。
杨善兵那天本该到山里打工。7点半,二哥杨善庆喊他一起走。他说要给村民发塑料薄膜,不去了。
4月20日,8点零2分,他坐在二楼客厅的沙发上。妻子岳安红在厨房。父亲杨公甫在一楼的门柱下。小儿子杨凯在卧室睡觉。大儿子杨瑞在门口玩。
房子塌得出乎意料的快。杨公甫只来得及扶着躺椅欠了欠身。
“像积木散架,房子一半朝前倒,一半朝后倒。”杨瑞事后告诉大伯。
最先挖出的是杨凯和杨善兵。杨善兵仰面朝天,左手紧紧搂住杨凯。杨凯的头贴着他的下颌。满面尘土。没了声息。杨善兵的右手还在微微地动。
救护车上,他的眼睛一直没离开过送他的二哥。走了一路,看了一路,可一句话没说出来。
挖了9小时,挖出了岳安红。地震时,她看到杨善兵冲进卧室抱孩子。她想给孩子拿双袜子再走,被砸在了楼梯下。
最后挖出的是杨公甫。他被砸进了椅子里。面色平静,灰色的线帽戴得端端正正。
和睦一家
杨公甫一辈子谨小慎微。
年轻时给公社开货车,挣的钱一分不差地给公社。奖状装满了箱子。
出了次车祸,不敢再开车,就修车赚点钱。
他心软。在电影院看到小孩票丢了哭,他一定会帮买一张。
大女儿杨善蓉地震前十几天去看他,给他塞了200块钱。他死后,杨善蓉发现那200块钱还垫在他的褥子底下,没来得及用。
杨善兵喜欢兰草喜欢了十几年。在山里打工时,常常跑到高山上挖。
好的兰草照了照片,钉在墙上,“一天不知道看几遍。”姐姐杨善芝说。
杨善兵爱书法,全生产队的对联几乎都是他写的。“男女双佳好似双蝴蝶”,人走了,那些吉祥的句子还在。
杨善兵和妻子很恩爱。他到山里打工,家里的农活也是他干。妻子做做饭,看看孩子。
他已经决定下半年重建房子,“没钱就借点”。他不想让儿子住在有裂缝的房子里。
4岁的杨凯有点调皮,但说话甜。骑着爸爸买的自行车在村里转,看到熟人,就仰起脸甜甜地喊人。
地震那天,他被从爸爸身上抱下来的时候,一辈子没怎么掉过眼泪的大伯双手接过他,哭得说不出话。
活着
杨瑞必须学会面对现实。
三位亲人快下葬了。大人商量着,让他看最后一眼。
带他看了棺材,他用手使劲抹眼睛。
需要接受现实的还有岳安红。
她在重症监护室里,肺部发炎,两条腿有截肢的可能。
地震前一天,她和杨善兵带着小儿子杨凯去了趟雅安,给杨凯买了件马甲。有人路上碰到他们,手拉着手,晃晃悠悠地在路上走。
转天,拉手的人都不在了。
还有老母亲刘光池。那天她拔猪草拔了一半,地震了,扔了猪草跑回家。看到废墟,她坐到地上,哭了一个下午。
生活还要继续。
村子里的人来看这祖孙三代的亲人。做不了别的,“坟看上哪块地方就说话”。
他们记得杨善兵的好。
他们其实也有自己的愁。4·20地震,有的房子又裂了。可上次重建房子的钱还没有还完。
如果再有一次地震……
“来就来嘛,没的办法。”(记者 张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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