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士康厂妹卖身事件揭秘(资料图)
导读:有媒体报道在深圳富士康工厂内存在兼职“厂妹”,消息一出,富士康厂方立即公告驳斥。厂妹虽然只是个别现象,但确实存在。媒体的曝光或许让厂妹更为隐蔽,却未从根源上斩断这些桃色交易,也无助于释放那些被压抑的荷尔蒙。
在一个汇聚了几十万年轻人的大工厂,性成为一个敏感又禁忌的话题。
9月底,有媒体报道在深圳富士康工厂内存在兼职“厂妹”,这些年轻的女孩贩卖青春,换取并不算高的报酬。消息一出,富士康厂方立即公告驳斥。然而调查发现,厂妹虽然只是个别现象,但确实存在。媒体的曝光或许让厂妹更为隐蔽,却未从根源上斩断这些桃色交易,也无助于释放那些被压抑的荷尔蒙。
对于那些远离家乡、收入低廉的女孩,大都市的诱惑无处不在;而对于那些日复一日守在生产线的男孩,性苦闷则如影随形。这已不单单是一家大工厂的麻烦,这些个案是90后打工者给相关部门和社会学家出的一道新命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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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工厂里的兼职妹
昏暗的灯光下,《最炫民族风》的音乐声震耳欲聋。
这是深圳富士康观澜厂区南门口地下一层的“夜鹰”迪吧,邻近国庆节的一个夜晚。
晚10点左右,一个女孩换下轮滑鞋,来到内场。她在手机短信指引下,走到一个灯光昏暗的角落,见面时她脸上犹带着警惕的表情:“是你?我就是小雪。”
这是一个21岁的四川女孩。她穿着牛仔短裤、帆布鞋,消瘦的脸上画着淡妆,带着一丝稚嫩的风尘气。她不漂亮,但胜在年轻。
她坐在记者身边,自顾自地开了一瓶啤酒,主动攀谈起来:“你看起来像文化人啊?不在富士康吧?”
小雪最初现身是在QQ群中。在当地,厂妹用QQ招揽生意已经是公开的秘密。在记者加入的“观澜富士康厂妹”、“深圳龙华富士康激情”、“观澜狼友群”等十几个QQ群中,厂妹的身影不时出现。
白天,这些QQ群经常会陷入死寂。入夜之后,群内便热闹起来。只要在群里发个“求厂妹”的消息,便会有形形色色的异性头像在电脑右下端闪动。
小雪的身影就夹杂其中。她发来了几张不露脸的暴露照片,展示其年轻的身体,“我叫小雪,富士康兼职厂妹。时间:每天7点下班后。地址:观澜富士康南门XXXX附近酒店开房都可以。200一次,400两次,包夜600到800。电话:XXXXXXXXXXX。”
她特意强调她不专业,“找专业的请绕路”。此外,她还在QQ空间里注明:“晚上7点后打电话给我,白天一律不接单”。
发这条消息时,QQ空间显示她所在地址为“深圳市富士康科技集团研发中心”。
白天,她的生活似乎固定为几个点,QQ空间里显示的地址总是“深圳市富士康集团XX科技园”、“深圳市富士康科技集团西二门”等寥寥几处。
然而入夜,她便出没于工厂附近的各个迪厅,等待向未曾谋面的人出售身体。
坐到记者身边时,她再次强调:“我是兼职,不专业噢。要找专业的,找别人撒。”
一男工在她的QQ空间留言说:“长得不咋滴呀,档次不行!”小雪针锋相对地回复:“玩不起就别装!”男工不服气:“哥,不是玩不起,而是怕你玩不过我!”小雪不屑地反驳:“姐玩过的男人,比你吃的饭还多。”
10月1日,她发了一条QQ说说:“国庆节和姐妹们外出旅游,6号以后开始接单。”
几天后,小雪QQ空间显示的地址变成了“香港”。
比起小雪和她的姐妹,康静更加“不专业”,她连拉客专用的QQ号和广告词都没有。想做兼职的时候,就随便找个QQ群喊。她的QQ签名写着:23岁以上勿扰。
从文静的穿着上,看不出康静在做地下皮肉生意。她身上惟一艳丽的地方是指甲。在给记者展示工牌的同时,她不忘秀一下指甲。长长的指甲上,涂着几种明暗各异的颜色:“好看吗?这是我自己做的。”
对于皮肉生意,她从无道德上的负担,“我自己也有需要,还有钱拿,这买卖咋了?交个男朋友,本姑娘说不定还要倒贴”。
卧底QQ群期间,最意外的一个受访对象是婷婷,她的网名是“爱你一万年”。
“多少钱?”国庆节那天,她从QQ上发过来三个字。
“你问我?你平时怎么收费?”
“我不知道……我不漂亮,我也没做过。我就是好奇,做这个是不是很赚钱。一个月能赚多少钱?”
“为什么好奇这个?”面对这个问题,她沉默了。
几十分钟后,她的头像再次弹出,信息框里只有四个字:“我想赚钱。”
下水的理由
灯光变幻,小雪的脸阴晴不定,带着这个年纪女孩特有的叛逆与迷茫。她的老家在四川农村,家里很穷,她来富士康已快两年,工作内容主要是组装苹果手机,每月的工资收入2000多元。
她的话题总离不开钱。她说,她喜欢看芒果台的电视剧,喜欢的理由是之前买不起电脑,只能挤在拥挤的宿舍内看电视。看来看去,也就喜欢上了。
在节假日,她喜欢跟姐妹们一起去唱歌、喝酒。尽管富士康附近的KTV、酒吧的收费都算便宜,但每月2000多元的工资仍让她捉襟见肘。
看着姐妹们让人羡慕的穿戴,小雪决定“下水”。她说,在工作之外,她每周只出来做两到三天兼职,每个月能赚到近万元的收入,过年回家时,还能带给父母一笔钱。
她的生活就此改变。而今,她随身带着两部手机。一部是用了多年的Nokia手机,用来联系“业务”,另一台是iPhone4S——这是“下水”后,她送给自己的第一份礼物。
这可能是小雪最熟悉也最陌生的电子产品,她每天的工作就是不停地组装一台台苹果手机。然而,“如果不干这个,我可能永远买不起”。
遥远的梦想与无处释放的荷尔蒙,让这些远离家乡的工厂女孩,渐渐迷失。
康静自称其下水是为了梦想:她想开一家美甲店。几个月前,她报了一个业余美甲学习班。
为了练习,她每隔几天便给自己的指甲涂上漂亮的外装,然后用锉把颜色磨掉。几次下来,指甲磨得生疼。
学习班收费不菲,每月收费4000元,这相当于康静一个半月的收入。于是,她开始在QQ上招揽生意,挣美甲班的学费。
她希望有一天能摆脱这样的生活,“难不成我还干一辈子女工?”只是那个梦想还很远,眼前美甲班又要收学费了,4000元,相当于至少陪10个客人。
大都市的诱惑与沉重的家庭负担往往是她们“走失”的共同原因。那个网名“爱你一万年”的女孩叫婷婷。她说,她想国庆回家见父母,但没赚到钱不好意思回家,“我只做这一次”。
她在老家有男友,每晚用微信聊得火热,她一直纠结于是否“下水”。
这个矛盾看起来很荒唐,想见男友、想让父母开心,就得出卖自己。
见记者,是她原本计划中的第一单生意。见面时,她羞涩不堪,脸涨得通红。
在劝说下,她最终放弃了下水的想法。第二天,她在QQ上留言:“我回家了。谢谢你。”
流程化交易
小雪并不知道身边的姐妹是否也有人当“厂妹”,她只知道在工厂内,厂妹已不算新鲜话题,时常有女工聊起她某个朋友手头突然阔绰,“她下水了”。
这些大工厂内的兼职女孩,有一套完整的卖春流程。她们先通过QQ群、陌陌、微信摇一摇招揽顾客,然后去工厂外每晚价格30元至80元的小旅馆完成交易。如果不幸中招,工厂门外的医院可以做无痛人流,特价568元……
随之而来的还有诸多的麻烦。小雪说,她每次出来交易时,总要叫一个女孩朋友压阵,“假如碰到性变态,怎么办?碰到不愿意带套的,怎么办?碰到不付钱的,怎么办?”
在上门服务前,她们会要求顾客用酒店座机和手机号打两次电话过来。前者是怕跑空,后者是为了安全。上门后,在服务之前,她会要求客人先交钱,以防赖账,“我们又不是外面的小姐,小姐有人罩着,我们没有背景”。
男工刘强曾当过好几个厂妹的“背景”,因为人脉广,他一度想离开工厂,到社会上“拉皮条”,但最终没敢。毕竟他只有20岁。
一起喝酒时,他向记者展示他的工牌,工牌上的照片是个青涩的男孩。然而现实中的他,留着一头古怪的发型,头发染着几种颜色,在网络流行语里,这个造型叫“非主流”或“杀马特”。
刘强说,他在富士康厂内有几个不固定的女友,偶尔也需要找“厂妹”。在他们几个男工间,有一个私密的“兼职厂妹通讯录”。男工们会私下交流、点评厂妹的相貌和服务。有些漂亮的兼职厂妹,同多名男工发生过性交易。
不过,刘强拒绝提供这个通讯录。“除了工厂里的朋友,我不敢告诉别人。万一你是记者,怎么办?”
这种忧虑来自今年9月,《财经天下》周刊一篇名为《富士康的夜生活》的报道。其中提到了富士康兼职厂妹的现象。
文章引发富士康工会的抗议。工会声明中称其为不实报道,并指出:“此举不仅是对40万富士康女工人格尊严的恶意侮辱,同时也涉及到对中国所有女性产业工人的误解与歧视,并严重抹黑着中国制造的形象。”
然而,调查发现,《富士康的夜生活》报道后,文中提到的几个富士康狼友QQ群解散,但厂妹并未就此销声匿迹。兼职厂妹虽然不是工厂内普遍现象,但作为个案的确存在。
在刘强看来,媒体的曝光没大用处,厂子这么大,年轻人这么多,厂妹是禁不掉的。
躁动的背影
刘强说,在他们厂里,男女比例在4:1到5:1之间,很多男工在厂里找不到女友。另一方面,身边有些女工觉得,富士康的男工素质太低,一般都不招人喜欢。
“没有钱,没有文化,还爱讲粗口。”他自嘲说:“如果有的挑,厂妹们一般会选择外面的人交男友,做兼职的也是,外面的顾客优先。”
被流水线纵横分割的工厂世界内,压抑的荷尔蒙缺少释放的出口。
小雪告诉记者,工厂里的管理非常严格:上班必须打卡,忘记带工卡需回宿舍取。上厕所的次数和时间都有严格限制。如果自己多次提出上厕所或者上厕所时间超过10分钟,线长会大声喝斥。
小雪说,在厂里,25岁的女工已算是大龄青年,她没什么真正的好朋友。下班后,她仅有的娱乐就是1.5元一小时的网吧和工厂南门外的步行街。正是在那条步行街上,她结交了几个店里卖货的姐妹,第一次听说了“下水”这个词。和上一代打工父辈们不同,这些90后的女孩并不羞于谈性,也没有很强的道德负罪感。
婷婷说,在工厂内,她最大的感觉就是枯燥,无休止的枯燥。在婷婷和她的同事看来,富士康只是人生旅程中必经的一站,但永远不是终点站。
今年年初,她从富士康辞职,但找工作一直碰壁。几个月后,她回到富士康,重新走上流水线。工作久了,便觉得无聊且麻木,“每天机械一样,一遍遍重复相同的动作”。
除了枯燥,低廉的收入也成为厂妹下水的潜因。2013年《富士康工会调研报告》显示,48.1%的受访者底薪为1800元甚至更低,仅有略过三成的受访者底薪在2200元以上。加上加班费及其他补贴,受访者在2013年1月的实际收入平均为2421元。
报告中称,在2010年“连环跳”事件频发期后,富士康减少了工人的加班。这造成了工人收入的下降,导致了基层工人生活的艰难。在基本工资仍然严重偏低的情况下,工人仍然面临着“大量加班解决生存”和“减少加班追求生活”的两难选择。
在刘强眼中,兼职厂妹其实是个弱势群体。“厂妹最容易受害,她们没有人保护。”刘强说,许多厂妹只是迫于现实,多赚一点钱。
种种因素之下,厂妹在关注之外的角落野蛮生长。有学者分析称,正是城市和乡村之间在经济和性方面的失衡,造就了这个群体。
夜幕下,迪吧成为荷尔蒙汇聚之地。10元的入门票价和10元一瓶的啤酒,成为最好的释放方式。当然有很多人不买啤酒,只为看一眼舞场内摇动的腰肢。
音乐到了高潮处,有些男孩会脱掉上衣,随着节奏扭动身躯,一边打口哨,一边做出高难度的舞蹈动作,身边的女孩配合地发出一声声尖叫。舞场的铁丝网外站满了年轻男女,他们透过铁丝网看着场内,身体随之摇摆。
其实,无论网内网外,都是在网中。
音乐声中,小雪说,你这样花钱只聊天不上床的客人真好,然后喝干了啤酒,摇晃起身,返回舞池之内。
她的背影窈窕青春,很快便混入那些躁动摇摆的背影中,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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