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是我国传统的重阳节,又是首个老年节。据媒体报道,北京最火的养老院,竟要排队100年才能入住;有的城市养老院床位费则高达数十万元。这些都反映出我国当前优质养老资源的匮乏,给我们每一个人的未来罩上一层阴影。
其实,我们本不该为此烦恼。养儿防老是我们的传统,但是当社会生态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家庭养老模式似乎已经渐行渐远。比如,“常回家看看”的入法,让这个本该是人之常情的事情用法律的条文所约定。
不可否认,这种扭曲与经济快速发展,以及原本固化的社会转变为流动性社会脱不开干系。孩子到大城市奋斗打拼,没法和远在老家的父母住在一起;又不能辞业归故里,因为那样可能实现不了高质量就业,更难以实现自己“出人头地”的豪情壮志。
这种两难,其实就是当年费孝通发出的疑问:究竟是因为我们的经济被封锁在农业中之后,我们才开始尊重传统、敬爱老人的呢?还是因为我们尊重传统、敬爱老人,才而使我们打不开农业所给予我们机会的封锁呢?
1943年,社会学家费孝通第一次到美国。他发现,在中国如果被人问“贵庚快到五十了吧”,并不认为是一种讽刺。虽然还不到那岁数,可总觉得被尊为“老者”是很有面子的事。而在美国,这绝对会引起对方的不满。“(美国人)若把‘老’字联上可敬的态度,那随时都会出毛病。”费孝通在后来的文章中回忆说,“他们一般把‘老’字联系到‘快死的’、‘没有用的’和‘怎么不知趣些,还不滚蛋的东西’等意义。”
费孝通认为,西方国家求新求变,凡事讲求标准化,并认为成败不取决于经验;在东方,全社会讲传统、讲经验,普遍认为只有如此才能在秩序中获利。
这不难理解。中国长期处于农业社会,农耕为主的生产模式让上一代的经验对于下一代的生存具有决定性意义。我们常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那时,个人生活的机会来自上一代的传承。比如土地,最自然的是求之于爷父了。从这个意义上讲,老一辈既然掌握我们生活机会的权力,我们岂能视之为无足轻重?尊敬老人、孝敬老人又岂能不为天经地义之事?
如今,农业经济的封锁线已经被打破,年轻人的个人发展机会有增无减,老年人获得尊敬的基础似乎开始动摇。我们会不会走上美国当年的路线——把岁月、年龄视为自己的冤家?
笔者相信不会。但这需要我们每个人的认真对待,比如,从重阳节做起,从给父母打一个电话做起,从给一个素昧平生的老人一点帮助做起。否则,我们就会像费孝通所悲叹的那样,“我们会在白发满头的时候,在公园里坐硬板凳等死神的解脱。”
(熊建,人民日报记者,海外网专栏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