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航帆960元的工资数额,是由华文峰确定的,他看过这份账目,并且抄了一份。他告诉早报记者:“当时西屏村因地质灾害搬迁时,会计没有把账目搬走,回去找发现房门给人家撬掉了,可能是捡破烂的收走了。”
根据华文峰的记录,目前的北屏村,村里一共欠下了十几万元账款,全部是来自西屏村的这笔账。华文峰曾多次向镇领导寻求解决,但都因为缺少账目、镇里财政紧张而被拒绝:“年年这样报上去,但是没有一点回应,没有一点效果。”
早报记者 付康 发自江西
“首先我想给李航帆同志道个歉,960块钱让你走了十几年,作为我们来说心中有愧。应该说,为老百姓办事,是天经地义的。960元折射出一个什么问题?折射出一个就是我们没有把老百姓的960块钱当成一个事。”10月29日,江西省省委秘书长赵智勇在大江网与网友在线交流时称。
从1998年辞职后开始讨薪,通过找村、镇干部要说法,到用网络维权,反映给县级、省级相关部门,直到两个月前拿回960元代课工资,李航帆用了15年。
“上世纪90年代,我曾在江西老家当代课老师,但村委会一直拖欠着我的代课工资没有付。此后,我开始了长达十多年的维权之路,都一直得不到解决。去年底,我向省委民声通道反映这个问题,终于拿到钱。”李航帆10月25日给当地媒体留言表示感谢。
事实上,当年和李航帆一起同村做代课教师的人还有不少,他们的十多万元代课工资至今仍未得到补偿,李航帆成了这笔“坏账”中唯一讨薪成功的人。李航帆的二哥,也就是他代课时的村长,他的工资至今也没有着落。
讨薪从未发生过冲突
李航帆从未与这些领导发生过冲突,尽管也曾据理力争,但双方并未到脸红脖子粗的地步。他相信,这些领导绝不会因为自己的强硬就付钱,这样的做法毫无意义。
“我们认账,但村里太穷,且欠债太多,解决了你一个,后面的工作不好做。”李航帆从多任村长、村支书、镇长得到的答复如出一辙。
对此,李航帆表示,“他们说的都是事实,我理解但不接受,任何理由都不能作为他们欠债不还的借口。”
现年37岁的李航帆是九江市武宁县鲁溪镇西屏村人,初中毕业后,因未能考上高中,在老家务农。几年后,西屏村小学一名老师身体不适,无法继续任教,当校长提出代课要求时,李航帆欣然接受了。
因为工资低还经常被拖欠,1998年,李航帆离开了西屏村小学,当时村里欠下了他960元代课工资。
从此他踏上了长达15年的讨薪维权路。
2003年,西屏村和东屏村合并,成为了现在的北屏村,隶属于鲁溪镇。李航帆说,他曾向北屏村现任村支书华文峰提到过一次,但华没有明显想解决此事的意思,他沉默了,没有与之争辩。
对此,华文峰予以否认,并称多年来李航帆一直没有找过他,只是一直在网上发帖。
李航帆从未与这些领导发生过冲突,尽管也曾据理力争,但双方并未到脸红脖子粗的地步。他相信,这些领导绝不会因为自己的强硬就付钱,这样的做法毫无意义。他将自己的讨薪策略与狄仁杰联系起来:“就像狄仁杰不会去纠缠武则天,但是找准机会就向武则天进言一样”。
他找准的机会是网络。
“李航帆以前比较愤青。”江西电视台(五套)公共频道记者吴永俊告诉早报记者。在吴永俊的介绍下,李航帆成了江西五套“新闻晚高峰”栏目的微评论员。
李航帆开始用网络维权。
2011年3月23日,他通过武宁县政府网的信访平台,向县里反映了自己的情况。
两个星期后,鲁溪镇政府给出一个含糊的答复:“今后在工作当中,一方面尽量争取上级扶助资金,另一方面在维持正常工作进行的前提下,缩减开支,逐步优先偿还各种欠账。”
这让李航帆难以接受。2011年5月13日,他在武宁县政府网站上留言:“我无意对鲁溪镇对北屏村领导的施政方针指手画脚……我只想拿回代课工资,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就这么简单。”
“李航帆以前比较愤青。”江西电视台(五套)公共频道记者吴永俊告诉早报记者。在吴永俊的介绍下,李航帆成了江西五套“新闻晚高峰”栏目的微评论员。
通过网络维权,李航帆成了微博达人,常写作短评、针砭时弊。通过微博,他认识了吴永俊,还有王旭明。
2012年5月,吴永俊在微博上结识了前教育部新闻发言人王旭明。吴永俊告诉早报记者,当年王旭明邮寄赠予他四本书,还在扉页写下“航帆友存”。李航帆觉得过意不去,在春节里给王旭明寄去了一些家乡特产。但李航帆从未通过王旭明来解决这960元的欠薪。
2012年9月16日,在当年的教师节过去六天后,李航帆通过江西省委办公厅民声通道反映情况。
一个月后,武宁县民声通道工作室作出回复,现在无账可查,而李航帆又没有欠条等凭证,加之村财政太差,“如果此人一补,别人都有说法”。
华文峰告诉早报记者,西屏村原来欠下了十几万元,两村合并后成了北屏村的债务。这些年他也曾多次找到镇领导,希望解决原西屏村遗留下的巨大债务问题。但记录债务信息的账目在西屏村整体搬迁时丢失了,审计无法通过,这笔账无法解决。李航帆的代课工资就在这笔账里。
今年8月22日,江西省委书记强卫做客大江网时,李航帆再次将自己的情况反映上去。当时,他在大江网的留言被其他网友的留言里“淹没”。
一个礼拜后,鲁溪镇负责维稳和信访的副书记袁世忠,接到了武宁县从省里转来的文件,告知此事。袁世忠表示对此事并不太清楚,因为“之前都是管教育的同志在搞”。8月28日,他找到了北屏村的包村干部余阳开,问他:“怎么还有这样的事没解决呢?”
欠薪账本“遗失”
原本北屏村可以通过村级财务化解的方式,向国家申请款项。但由于缺少账目,华文峰记录的数据没有公章,无法通过审计,北屏村这十几万元的债务成为一笔烂账。
账本失踪了,欠薪无法解决。
曾任原西屏村小学的校长夏清富回忆,当年和李航帆一起代课的还有不少老师,他们的代课工资同样没有偿还。但这些留下的代课老师,在2000年以后都转为了正式老师,没有人再去计较这笔钱。
柯善斌现为北屏小学的校长,上世纪80年代也是西屏村的代课教师。他对早报记者称,“几年前曾出台清退代课教师的政策,只要把代课时间、拖欠工资等凭证备好,在当时可以拿回欠款,但李航帆的工资等信息都没有了。”
余阳开是鲁溪镇政府里负责与北屏村联系的包村干部,负责镇上与村里的上传下达。2006年他从外乡调来,2009年听说了李航帆讨薪的事。余阳开告诉早报记者,此事无法解决,是因为村里没有了那本账目。
据北屏村夏家宕村民小组组长林家富(音)介绍,李航帆教书时,西屏村支书因为贪污,受到重罚。村里的账目保存在会计家里,却被会计的老婆当废纸卖掉了。
余阳开听到的是另一种说法,“西屏村书记很厉害的,把账目搞掉了”。
华文峰2003年以前是东屏村的会计兼副村长,并村以后,他看过这份账目,并且抄了一份,李航帆960元的工资数额,便是由他确定的。他的说法是说:“当时西屏村因地质灾害搬迁时,会计没有把账目搬走,回去找发现房门给人家撬掉了,可能是捡破烂的收走了。”
根据华文峰的记录,目前的北屏村一共欠下了十几万元账款,全部是来自西屏村的这笔账。华文峰曾多次向镇领导寻求解决,但都因为缺少账目、镇里财政紧张而被拒绝:“年年这样报上去,但是没有一点回应,没有一点效果。”
原本北屏村可以通过村级财务化解的方式,向国家申请款项。但由于缺少账目,华文峰记录的数据没有公章,无法通过审计,北屏村这十几万元的债务成为一笔烂账。
镇上的领导常常2年一换,当年的这笔旧账没有人再追查下去。
“村里穷得要命。”华文峰对早报记者称,村委会一年获得6万元转移支付金,这笔钱用于支付村干部工资、村民小组组长工资、党员活动经费。“我们一年订报纸就要几千块钱啊。”
而直接从镇里申请拨款也不可能。华文峰说:“镇上财政压力也很紧张。”
村支书的苦恼
随着人口外迁,原西屏村已经成为一个空心村。华文峰说:“老百姓的钱就一直没收到,而村干部的钱也一直欠着。”
“您尾号3804卡号2日16:02(收入)960.00元。”
今年9月2日16时02分,在8月29日与余阳开通过电话4天后,远在四川打工的李航帆收到了银行发来的短信。
一开始,余阳开还在担心,缺少账本这笔钱该从何处获得。8月29日10时许,他向李航帆承诺,即使乡里也不能解决,他也会找教育局熟人解决。但11时许,袁世忠对他表态,领导已经碰过头了,李航帆的工资跟村干部的工资不一样,即使村里拿不出来,镇上也要帮李航帆解决。
李航帆拿到了960元后,华文峰非常苦恼。
“以前的村干部,有些人村里还欠了他几万元,我怎么跟他们说?解决了一个人,后面的就不好处理。”华文峰告诉早报记者。
华文峰介绍,早些年村里要交很多税,每个村镇上都有一个指标。因为许多村民出去打工,家里没人,无法征收,指标往往无法达到,这些钱就由村干部垫下。
余阳开表示,这些年,村里很苦,没什么人愿意来当村干部。村干部换了几任,加上账目和村里财政的原因,没有人来解决实质性问题。
随着人口外迁,原西屏村已经成为一个空心村。华文峰说:“老百姓的钱就一直没收到,而村干部的钱也一直欠着。”
对此,余阳开笑着解释:“基层干部是很辛苦,但老百姓的钱和干部的钱性质不一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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