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额资金转移海外乱象频出 地下钱庄最普遍

　　根据最新修订的《国际收支统计申报办法》，自2014年1月1日起，拥有对外金融资产、负债的中国居民个人，应当按照国家外汇管理局的规定申报其对外金融资产、负债的有关情况。业内人士普遍认为，这一规定不仅仅是依据国际通用标准对外汇统计制度进行完善，也从一个侧面表明，中国居民个人在海外投资已经具有相当的规模。

　　但是，人民币目前还不能自由兑换，中国对资本项目的管制还很严格，个人每年购汇的额度只有5万美元。无论是投资移民还是海外置业，都需要动辄数十万上百万甚至千万美元的资金。这些巨额资金究竟是如何出海的？北京青年报记者日前采访了一些业内人士，探秘其中的究竟。

　　1 个人“笨办法” 每人5万美元“凑人头”蚂蚁搬家

　　35岁的金先生去年在美国纽约花300万美元购置了一栋豪宅。回想这300万美元的出境之路，他说真是“麻烦透顶”。金先生没有寻找任何金融机构和中介来帮他完成这一工作，而是发动所有信得过的亲戚朋友帮自己，连高中同学的父母和岳父母都上阵了。金先生一共凑齐了60个人，他先把人民币转给亲戚朋友，然后每人帮他换5万美元，并从不同的银行汇往金先生在香港的账户。“香港是个自由开放的金融市场，钱到了香港就没有那么多约束了。”就这样金先生的300万美元如愿从香港去到美国。

　　“钱到了海外账户，相对操作也更为便捷。一旦达成协议，买房人就需要把房款从自己的海外账户打到监管账户。当然，买房人也可以申请贷款，这些专业的手续和流程都由代理人、律师来完成，你只要签字付款就行了。”在上海开办了一家海外房产代理公司的张先生告诉北青报记者，当然，所有的这些服务都是要付费的。

　　在海外买房，房款多少这是明的，亏损与否也比较透明。很多人不太留意的是汇率风险。“如果你只是投资，如果人民币兑美元升值30%，你的房子即便价格没变，实际上相当于你的投资亏损30%，当然，前提条件是你这钱最终要换成人民币来花。”

　　一些有在境外买房经验的购房者还提醒，不仅要提前在境外开好账户，而且最好多开几个，因为国外也有各种金融监管规定，如果一个账户短期内收到大量资金，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另外，从国内汇款时，汇款的用途也不能写买房，最好写旅游、教育支出等。

　　这种靠人头拆分金额汇款的办法，不仅麻烦，其实也违反了外管局“个人不得以分拆等方式规避个人结汇和境内个人购汇年度总额管理”的要求，按规定银行应不予办理。但在实际生活中，这种做法涉及的银行可能会比较多，单个银行不容易察觉。即使有所察觉，银行从客户角度考虑也往往“睁只眼闭只眼”。

　　虽然这种“蚂蚁搬家”的做法比较“笨”，但是既安全，成本也低。除了购汇和汇款的手续费，基本不用花多余的钱。北青报记者了解到，很多资金需求不大，只有十几万美元或几十万美元的人都会采用这种办法。文/本报记者程婕范辉

　　2 地下钱庄“洗钱” 移民中介借机提供“一揽子”服务

　　多名业内人士认为，地下钱庄仍然是现在最普遍的转移资金的做法。

　　地下钱庄的操作方法很简便，内地客户先把人民币打入钱庄指定的内地账户，地下钱庄在扣除手续费后，将港币或美元打入客户在境外的账户。有知情人士透露，地下钱庄效率很高，只要客户提早半个小时告知转移金额和币种，钱庄就能按照即时兑换汇率帮客户把钱转出去，手续费约在0.8%-1.5%。一个小时内客户在香港开设的银行户头就能够收到相应的港币或美元。如果客户的转移资金额特别大，建议还是分批次完成，每次的汇款金额都不要大于100万元人民币。

　　以深圳地下钱庄为例，协助地下钱庄划转资金的除他们的香港私人同伙外，还有一些香港的人民币兑换点，在香港开设几个外汇账户，物色几个马仔打理即可。虽然有关部门不断加大对地下钱庄的打击力度，但因香港资本项下可自由兑换政策，进行私人兑换和私人资金往来属于合法。靠人脉关系和个人信誉，地下钱庄每年让巨量资金在粤港之间无序游走。

　　地下钱庄一般也喜欢做熟人生意。一些移民中介也会借助地下钱庄的力量为海外移民的客户提供包括资金转移在内的“一揽子”服务。

　　3 银行“内存外贷”私人银行跨境金融服务门槛高

　　“我们会建议投资移民到香港的客户选用内存外贷的‘财融通’服务。”昨天，中行私人银行北京分部的客户经理于小姐告诉北青报记者。她举例说，客户可以在国内的中行存一笔1000万元人民币的定期存款，然后中银香港可以在香港为这名客户发放一笔金额相当的港币贷款，用于投资移民有关的金融投资。这一业务也可适用于新加坡、澳门、马来西亚等国家和地区。

　　此外，中银“财户通”服务可以为内地客户提供中国香港、澳门地区及英国、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等国家的见证开户业务，客户不用亲身前往就可以通过中行网点申请预先开立海外当地账户，十分方便。

　　“内存外贷不仅手续便捷，还能帮客户获得利差和人民币升值的收益，所以很受欢迎。”于小姐给北青报记者算了笔账，目前国内定存一年期利率是3.5%，而境外的贷款利率都比较低，比如香港大约3%-3.5%，新加坡更低，只有1.8%。客户支付的贷款利息还没有国内银行的存款利息多，十分合算。如果算上人民币升值的收益就更可观。

　　据介绍，目前中国银行私人银行所提供的跨境服务涵盖境外投资、融资和日常结算各个方面。依托遍布海外的分支机构，中行可为私行客户提供南洋商业银行监管箱、中银香港财融通、新加坡内存外贷等满足境外融资用款需求的产品，采取境内存款或代管资产、境外放款的方式为客户在境外融资、投资固定资产或资本市场提供便利。

　　据北青报记者了解，除了中行，其他银行的私人银行也纷纷将跨境金融服务作为服务高端客户的重点。当然，私人银行门槛较高，都在600万元以上，工行和中行的门槛是800万元人民币，招行要1000万元。

　　4 虚假贸易“搭便车” 虚增进口价格外流资金

　　此外，一些国内有企业的客户，也采取借助虚假的境外贸易合同将资金转移到离岸公司，或者通过“高报进口、少报出口”等方式将资金截留在境外。这种虚假贸易是外汇局最近打击的重点。

　　虚假贸易在报关物品的选择上大有学问。如果是常见物品，价格报送就不能与市场价相差太远，因为在海关很难蒙混过关。中介通常会选择一些国内鼓励进口或者高新技术的产品。因为这类产品海关“看不懂”，产品的进口价格往往是“我们说了算”。比如要进口一批先进的仿生器官组织，每个物品的价值在5万美元，总共的货值在2亿美元，报关时可以将价格提高到10万美元，在虚增的2亿美元货值中就可以让国内想外流的资金搭个“便车”。

　　今年，外汇管理部门对虚假贸易行为重拳出击，使用虚假贸易方式转移资金越来越难。一季度，我国内地对港进出口增速逾71%，高出全国平均水平58个百分点。据外汇部门调查，有些企业通过构造贸易的方式虚增出口业绩或者套取利差汇差是推动外贸增长的重要因素。一季度，货物贸易跨境收支顺差同比增长3.6倍，货物贸易结售汇顺差同比增长近5倍。

　　针对上述异常情况，4月中旬以来，人民银行、海关、商务、银监等部门开始出台综合措施遏制此类贸易活动，比如加强跨境贸易融资业务管理、筛选重点企业开展专项核查、加强外汇资金流入管理等。这些举措迅速取得了积极成效，虚构贸易行为得到遏制，4月份以来内地对香港出口连续大幅回落，基本恢复到正常水平，货物贸易资金流动也回落至相对均衡的水平。

　　5 海外并购“混出去”境外项目估值高低没有标准参考

　　“如果是境内企业家或公司董事有意投资移民，通常我们会建议他们借助公司资源优势，直接投资境外公司股权或矿产项目。”长期从事移民和企业海外投资业务的律师王先生如此表示。

　　王先生透露，如果境内公司愿花费数百万美元投资海外矿产或商业类公司股权，当地移民部门会认为境内投资方高管需要经常出境沟通投资进展，便会先提供一份商务签证，如果海外投资项目运作良好，3年至5年后直接转成永久性签证的几率相当高，“而且境外项目投资的估值高低没有标准参考依据，反而容易实现个人资产混迹其中转至境外”。

　　据了解，国家有关部门近年来鼓励民营企业进行海外并购，这也给资金转移创造了一些机会。海外投资审批虽然依旧需要通过外管局、商务部或者发改委，但相对往年快速多了。有中介人士透露，今年只要外汇来源手续齐全，无论是自有外汇或者以人民币购买的外汇都能顺利获得通过。

　　财经观察

　　人民币开放资本账户指日可待

　　这些八仙过海的转移资金手段，有些合法，有些打擦边球，有些则完全违法，比如地下钱庄使外汇监管政策和反洗钱制度形同虚设。不过，也有不少金融机构的人士认为，人民币资本项目可兑换是迟早的事，到时候内地居民的资金就可以自由出境，现在这些违法办法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十八届三中全会《中共中央关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中明确提出“推动资本市场双向开放，有序提高跨境资本和金融交易可兑换程度，建立健全宏观审慎管理框架下的外债和资本流动管理体系，加快实现人民币资本项目可兑换”。

　　渣打银行最新报告预计到2020年，中国的资本账户将“基本开放”，会有一些审慎性控制措施，大额资金流动仍可能受到紧密监测。资金偏紧时，监管部门认为有必要时会出手干预。

　　渣打银行报告认为，央行开放资本账户会有多方面的好处，一是允许投资渠道受到抑制的中国家庭财富通过受监管的渠道流向境外市场。二是有利于中国企业走出去购置资产或开拓业务。三是吸引国际资本进入在岸股市和债市，利用竞争促进市场发展。

　　有分析人士担忧过快开放资本账户可能增加国内经济的波动，认为大量“热钱”出入显然不利于中国。但渣打银行的研究团队认为决策部门对这些风险有着充分的考虑，将会采取措施力争使风险最小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