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年前,海南长臂猿第一次野外大调查的结果,让一种难以言状的悲观笼罩在专家们心头:仅剩13只,2群……
10年后,海南长臂猿第二次野外大调查的结果,吹散了弥漫在海南霸王岭上空的愁云:23只以上,3群!
新群的出现,是一线曙光一线希望,也点亮了一条更加艰巨的保护之路!
欣喜——23只以上,3群!第三群,为新群!
在今天召开的海南长臂猿国际研讨会上,省林业厅有关负责人透露了对海南长臂猿的这一最新调查结果。
10年前的“绝望”,变为10年后的“希望”。生态专家和动物专家与护林人梦里所盼、眼中所见的,不仅是数字的变化,更有数字背后海南走出的不同寻常的拯救之路,以及未来肩负的保护使命。
喜 2013年,曙光再现听猿声
忧 2003年,愁云笼罩霸王岭
2013年野外调查:记录到海南长臂猿23只以上,3群,其中A群8只、B群8只、C群5只,还记录有1只黑色和1只黄色的独猿。
2003年野外调查:记录到海南长臂猿13只,2群。
“柏家渡西日欲落,青山上下猿鸟乐。”在苏东坡的诗句里,海南长臂猿遍布琼岛,而其他种类的长臂猿也分布广泛。如今,中国现有的4种长臂猿已全部退缩到云南、广西、海南境内散落而有限的保留地。
我省独有的海南黑冠长臂猿有着类似的遭遇。曾经,它们作为热带雨林生态系统中的代表物种,在高大的乔木树冠层自如跳跃、来去如飞。
“历史上海南长臂猿遍布全岛,在海南众多古代志书中留下了踪迹。但从19世纪末20世纪初至今,其分布区却急剧萎缩。”华南师范大学教授、灵长类专家江海声说,1950年代海南长臂猿还估计约有2000只,从19世纪末20世纪初至今,1980年代末仅能在霸王岭寻觅其踪迹,1984年的调查显示仅残存7-9只。
1995年,第2届中国灵长类学术会议将海南长臂猿列为高度濒危保护动物。
1996年,全国150位教授联名上书海南省政府,呼吁加强海南长臂猿的保护。
2001年,世界野生生物基金会、国际自然资源保护联盟列出全球最濒危25种灵长类,海南长臂猿位列其中第九。
2002年,第19届国际灵长类大会确定全世界极濒危25种灵长类,海南长臂猿位列其中。
人们对海南长臂猿的关注逐年升级。
2003年,海南长臂猿第一次野外大调查启动。调查发现,海南长臂猿仅有13只,2群。
也就是说,23年的保护工作中,海南长臂猿仅仅增长了4-6只,约须平均4-6年才增加1只。
“说实话,当时调查结果出来后,我的心是冰凉的,觉得海南长臂猿种群存续下去的前途,真的很渺茫……”时隔10年,江海声仍然清晰记得当时的极度“绝望”。那次霸王岭上的“碰头会”,除了沉闷,是一分难以名状的忧郁。“到底问题出在哪?海南长臂猿还有救吗?”参与调查的专家们,和江海声一样悲观。
众多国际组织也对海南长臂猿的濒危警告不断提升——2007年,保护国际主席罗素·密特迈尔在海口宣布,海南长臂猿高居全球最濒危灵长类动物首位,极有可能在本世纪灭绝。
时隔10年,为评估10年来保护海南长臂猿的成效,2013年10月,有关方面开展了海南长臂猿第二次野外大调查。
“最令人欣慰的是,发现了新群:第三群!”本次调查专家组组长江海声一扫10年前的沮丧之情,兴奋溢于言表,“我们认为自2003年以来,霸王岭保护区对长臂猿的保护取得了突破性成绩,让我们看到了海南长臂猿恢复和发展的希望。”
江海声介绍说,本次调查在调查区共记录到海南长臂猿3群,23只以上,其中A群8只、B群8只、C群5只,还记录到1只黑色和1只黄色的独猿。
也就是说,区内海南长臂猿种群数量从2003年的13只增长到2013年的23只以上,10年间长臂猿数量增加了10只,平均每年净增加1只,种群年均增长率为5.9%。
喜 分群,显示较强生命力
忧 近亲繁殖,或致种群灭亡
10年保护的突破性成绩之一,就是第一次观察记录到稳定的新建猿群,说明海南长臂猿近亲繁殖却未出现显著的遗传衰退。
2013年,是海南长臂猿的“丰产年”。当年7月13日,新华社记者姜恩宇在霸王岭上拍到了一组珍贵照片,新分离的C群中的1只母猿,一面紧紧怀抱着当年1月出生的幼崽,一面神情自若地眺望着远方。
这一年,C群两只雌猿分别添丁,B群中的母猿也在当年6月初生下1只幼猿,半年时间内新添3只“猿宝宝”,让人对霸王岭保护区对长臂猿的保护信心倍增。
这种令人喜悦的气氛,在2003年是根本看不到的。
“我们曾有一个很大的担心,就是怕没有新的猿群出现。”江海声说,在2003年海南长臂猿种群数量调查后的研讨会上,专家们对20年来一直只记录到两群长臂猿种群感到十分忧心。
能否形成新的猿群,正是海南长臂猿面临的巨大威胁之一。
国家林业局调查规划设计院高级工程师王志臣曾主持编制了霸王岭保护区生态走廊建设的可行性研究报告。他认为,海南全岛的长臂猿数量由1950年代的2000只左右,经过20来年的时间就锐减到不到10只,其物种的遗传多样性的丧失不言而喻。
“学过生物学的人都知道,近亲繁殖是导致种群灭亡的一大威胁。”霸王岭保护区管理局局长曾新元解释说,从遗传多样性考虑,近亲繁殖种群风险大,一旦发生大病大灾,因为小种群的遗传基因相似性,若这种病、灾正好“命中”其遗传基因中的缺陷,就容易导致整体灭亡。
“我们预测在2003年前后应有新的分群过程,但2002-2003年我们未发现任何分群迹象。”王志臣认为,这是当时对海南长臂猿保护前景产生普遍悲观的一个重要原因。
“我认为这10年间对海南长臂猿保护的突破性成绩之一,就表现在第一次观察记录到稳定的新建猿群(C群)。”作为从1980年代就开始关注海南长臂猿的灵长类专家,江海声认为,这是从1980年代初开始对区内海南长臂猿进行调查以来,首次观察记录到稳定的新建猿群。
据了解,该猿群自2011年以来一直稳定活动于霸王岭保护区的小安口和长石头一带。令人惊喜的是,到2013年该猿群中的2只成年母猿已顺利产下1只幼猿。
江海声表示,经过3年时间观察,这个新建猿群十分稳定,而且进行了正常繁殖,说明海南长臂猿虽然因种群很小难以避免近亲繁殖,但尚未出现显著的遗传衰退现象,这个种群还是基本保持了原有的种群增长的潜力。
“C群猿群的形成和稳定为海南长臂猿的种群恢复和发展,产生新的猿群,提供了新的机会。”在采访中,他一再强调,在海南长臂猿的保护中,猿群的增长比种群个体数量的增长具有更重要的意义,“这让我们看到了海南长臂猿保护的希望。”
“虽然个体数量有所增加,但并不意味这一极危物种的恢复速度已达到正常。”贵州师范大学教授周江却依然表达了自己的忧虑。他认为,因为对于具有社会结构的灵长类物种来说,必须要形成有效的生殖单元,才能对其种群数量的恢复做出贡献,“海南长臂猿10年间才有1个新家庭群形成,只形成了1个有效的生殖单元,还是不够快。”
喜 植被向好,提供丰富猿食
忧 生境狭小,制约种群扩大
2006年,专家在研究海南长臂猿的“食谱”时,仅发现84种猿食。而2013年,专家发现海南长臂猿的猿食已达到130多种。
“wue~wue~wue~……”去年10月,记者曾追随霸王岭保护区工作人员的脚步,亲眼见到了这种雨林精灵。
为保证海南长臂猿的活动范围,霸王岭保护区在2003年扩大到299.8平方公里。然而周江认为,由于历史原因,新增部分多为砍过的次生林;原来的核心区只有22平方公里,其中适合长臂猿生活的区域仅14平方公里—16平方公里。
王志臣表示,在其他种类的长臂猿和灵长类动物种群中,各群之间的活动范围一般很少有重叠。然而当时A、B两群海南长臂猿却有很大面积的活动范围重叠,“这是只有在‘岛屿种群’的种群密度相对较高时,才会出现的。”
而海南长臂猿仅存在于霸王岭保护区,是典型的“岛屿种群”。2003年的研究表明,当时霸王岭长臂猿的种群密度超过1只/平方公里,如果扣除高海拔和非长臂猿选择的典型雨林植被范围,那么霸王岭长臂猿种群密度超过2只/平方公里,与云南等地的其他长臂猿种群密度要高很多,这显然是限制海南长臂猿种群增长的重要因素。
为改变这一困境,管理方进行了多方改良,一是加强森林保护和天然林恢复,二是对次生林进行改造,种植产出长臂猿喜食果实的乡土树种。
在国家林业局和省林业厅的支持下,霸王岭已经圆满完成第一期天然林保护工程,第二期天然林保护工程也在顺利实施中。
霸王岭保护局副局长洪小江介绍说,2013年的调查发现,经过多年的连续保护,霸王岭保护区内天然林连片分布,调查区内超过60%面积为天然林,大面积的天然林为海南长臂猿提供了良好的栖息地。区内天然林基本处于原始状态,以地带性顶极适应值较高的树种为主,顶极树种明显可见。而且调查区内天然林群落的内部结构良好,各龄组的组成呈较明显的发展趋势,这些森林为海南长臂猿提供了丰富的食物资源。
在南叉河原来的人工松树林里,记者见到了2005年种下的已经郁郁葱葱的长臂猿的“食物林”,这是保护区与香港嘉道理中国保育合作的长臂猿栖息地恢复项目。
“过去一些横穿保护区树林上空的高压线,对长臂猿生存造成了严重威胁。”曾新元说,2010年保护区利用国家林业局拨付的长臂猿拯救资金,完成了从东二至南差河3km长高压线的地埋工作,并在该地段进行植被恢复,种植乡土树种4.3万株。
保护区管理局监测结果显示:“海南长臂猿可以食用的果实和树叶种类越来越多。”
2006年,华南农业大学高工林家怡在研究海南长臂猿的“食谱”时,仅发现84种猿食。而到2013年,保护区管理局监测发现,海南长臂猿的猿食已经达到130多种。
尽管如此,江海声认为,从近几年来监测和调查的观察记录情况来看,霸王岭海南长臂猿猿群的主要活动范围已经靠近天然林林缘,猿群如若进一步增长和扩散,将可能受到外围人工林的“阻隔”,需要引起足够重视。
喜 如今步步向村庄靠近
忧 曾为躲避人类上高山
2003年以前,为躲避人类,海南长臂猿一再向海拔1000多米的高山迁徙,但现在,它们向更靠近村庄的地方活动。
“如今住在苗村的百姓,每天早上都能听到雄猿唱歌,这在10年前是根本不可能的。”霸王岭老员工、号称“海南长臂猿土专家”的陈庆对长臂猿的热爱不减。
他告诉记者,新出现的C群已经下到了较低海拔的苗村和红兵村附近,这两个地方如今已经成为最容易看到长臂猿的地方,“它们就像原来被赶出这个家一样,现在又慢慢地回到家门口。”
在江海声看来,海南长臂猿在人烟较密的村庄附近出现,是代表海南长臂猿保护成效的一个非常重大的进步。
周江介绍说,海南长臂猿栖息地的地形分山脊、山坡和沟谷。由于各种地形的土壤、水分和光照条件不同,植物的分布也有明显差异。总的来说,沟谷植物种类最多,越往上种类逐渐减少。
然而,竞争不过人类的长臂猿,却不得不一再向高海拔迁徙。在2003年左右,为躲避人类,它们的活动海拔甚至高达1250米,下限也仅敢低到780米左右。
然而,去年海南长臂猿野外大调查的队员发现,这种曾经怕人的动物明显对人类的警戒心少了许多。
“我这次参加调查,第一天就看到有只黑色的长臂猿,故意跑过来,在我头上蹦来蹦去,不停地观察,似乎想看看我们在干什么,甚至会和我四目对视。”香港嘉道理工作人员宋亦希对此印象深刻。因为在他印象中,过去海南长臂猿都是远远看见人就立刻发出警戒的叫声。
宋亦希认为有三种警戒叫声,一种是雄猿跳过来查看人类动向,并迅速发出警惕的“guo~guo~”声;第二种则是发出很短暂、很尖利的“啾、啾、啾”叫声;第三种是两种叫声兼而有之。
而现在,只有人类靠得很近的时候,才会偶尔“guo~guo~”地发出警告声。甚至,发现人类靠近,有些年轻个体就跑过来好奇地查看,甚至爬到头顶来仔细端详人类。“以前一般要5次左右才有1次这样的情况,现在一般5次有三四次。”宋亦希说。
监测队员周照骊说,有时他们在树下抽烟、小声说话,长臂猿照样不理,在树上吃果实。“当它们认为我们没有敌意的时候,就会无所顾忌地吃果子、玩耍。”周照骊认为,这与霸王岭组建长臂猿监测队、坚持多年的每天上山追踪长臂猿有关。多年的观察下来,长臂猿早已经熟悉了这些监测队员,也开始意识到人类不再伤害它们。
这种说法也被记者亲身证实了。去年参加调查时的一天早上8:30左右,一只母猿在树上休息,而记者和3位监测队员一起站在树下观察,时间长达半个小时,母猿也没有太在意,照常玩耍。
更重要的是,由于持续开展社区宣传教育活动,周边村民的自然保护意识不断增强;在取得社区群众对海南长臂猿保护工作充分理解和支持的基础上,2010年,保护区与周边社区签订了“乡规民约”,从根本上约束周边社区群众对海南长臂猿栖息地的破坏和干扰。
在中国观察、拍摄野生动物最难的是老虎,一是数量太少,二是危险性大;其次就是长臂猿,一是很难看到,二是它们在树冠上移动太快。
而霸王岭自然保护区的监测队员们,通过与海南长臂猿的长期接触,逐渐取得了长臂猿家庭的信任。不管是A群B群还是C群,都曾频频在人类的镜头下展示自己的风采。
“2009年至今的持续监测发现,海南长臂猿的活动区域明显扩大了,向着低海拔、更靠近村庄的地方去活动。”江海声说,长臂猿活动觅食区域由过去的相对高海拔向低海拔过渡、由原始林向次生林发展、由严格回避人类活动区逐步向民族生产区靠近,显示当地社区民众与长臂猿和谐共生关系正在逐步形成,“这是海南长臂猿乃至海南野生动物保护的重大进步,其中的管护理念、保护方式、生态文明值得总结和推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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