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9日,坤坤在一片几米高的草丛中玩耍,这里一些人迹罕至的小路他都知道,这些地方藏着他许多秘密。村民表示都害怕这个孩子,但也同情他。
在村子里一段难走的路上,坤坤下意识地抱住了前来采访的女记者。玩得开心时,他也会这样。
在外面疯玩了一阵子后,坤坤跑到还有余温的灶台,把冰冷的双手凑进去取暖。
在自家平房顶上,坤坤玩着一截电线。爷爷说,有时他一玩就几个小时,也不知他在玩啥。
吃糖果时,一只小狗向坤坤示好。他见到喜欢的狗,会把它带走玩。
在家里平房顶上,坤坤跨进一个背篓里玩。坤坤已经习惯在他自己的世界里玩耍。
【7时】
怕生,爱玩火的孩子
西充县某村的天空微亮。
坤坤被爷爷从“床”上叫起。“床”是打谷用的拌桶,半米多长,刚够他舒展开手脚。坤坤原来用过两个床,被他玩火烧了。
他揉着惺忪睡眼,自己穿衣。一只灰黑色的猫在他身边绕来绕去。猫狗是他的玩伴,他喜欢拎着猫尾巴,或撵着猫满屋子跑。
鞋子穿反了,爷爷帮他换过来。洗脸时他胡乱抹了两把,爷爷帮他擦,水浸透裂口的手,他疼得哇哇大叫。
穿戴整齐后,记者和他打招呼。初次见面,他眼睛斜着往上打量记者,奶奶让他喊人,他不肯,脱兔一般蹿出堂屋,眨眼不见人。
他1个月大时父亲离家,10个月时母亲离家,此后爷爷奶奶把他拉扯大。他一旦淘气,爷爷呵斥时,他也会这样一溜烟就跑不见了。
奶奶找了一圈,才在灶台后的干草堆里找到他。他躲在阴暗处,侧眼看着外面。奶奶说,坤坤喜欢玩火,平时早上起来就喜欢在灶台边烧柴火。他曾把自家屋子点燃过两次,还曾把村外山头点燃一片。
【8时】
“熊孩子”买零食
坤坤提出去离家几百米远、他经常光顾的小卖铺买零食。
他手上攥着一把钱。这几天来看他的人很多,给些零花钱,他从兜里反复掏出来数。爷爷说,他对钱没概念,只会数张数,基本不认面值。
平时,街坊可怜他没爹没妈,常有人在他手中塞几毛、1元钱,他一有钱就到小卖铺买零食。
这几天,他出手就是100元钱,买小面包、豆腐干,却不关心找零。
小卖铺店主罗先生说,坤坤有拿人钱的习惯,他爷爷叮嘱过,坤坤手中拿大面值钞票时不要卖东西给他。
店外有一只白色的狗,罗先生经常看到坤坤躺在地上,抱着它,和它亲嘴。有时他也拎着狗的脖子,捏狗的尾巴,惹得狗汪汪叫。
他还喜欢解开拴狗、拴牛的绳子,赶着狗和牛玩。有一次,他把罗家的翻斗车移到了200米外。
回家途中,坤坤在一户人家门前停住,蹑手蹑脚走到门口,左顾右盼,轻推开没锁牢的门,探进半个身子观望,然后轻轻退出来,把门关上。
有时趁没人,坤坤会去别人家里顺走东西;如有人在家,他会迅速跑掉。村里很多人家被他“光顾”过。
回家后,坤坤小心翼翼把零食存起来,只给爷爷奶奶各递了一个小面包。
【9时】
游荡在林野山间
早饭后,坤坤带着记者到他的“领地”巡逻。
坤坤的家在半山腰,周围是密林、田野、山冈、竹林、灌木、水塘、墓地。他是这一大片人迹罕至地带里“骄傲的国王”。
他熟悉这里每一条小径,他追逐水塘中的鸭子,拿石头砸它们,鸭群乱飞,他开怀大笑。
他喜欢使劲摇田里的稻草人,他会把邻居家的牛赶到很远的山坡,他毫不畏惧地穿梭在墓地与废墟间。
在“领地”里,他像兔子一般蹿得飞快,一溜烟不见人,一会儿又从芦苇后面冒出头。有时他走几步就要回过头来看一眼记者,有时还倒回来拉着记者走。
在一片芦苇丛边,记者问坤坤,“知道爷爷要把你送走吗?”
“知道”,他点点头。
“想去吗?”
他沉默了,摇摇头,转身去追远方的鸭子。
【13时】
被围观,尴尬的玩耍
午饭后,一大拨记者涌入坤坤家。
爷爷重复接受采访,坤坤旁若无人地玩着玩具车。他极少开口,记者问他,他要么说一两个字,要么摇头。
送给他的玩具车,他玩了几分钟就会动手去拆;玩了几分钟手机后,就能把音乐放出来;他还使用自拍模式给自己拍片;他喜欢翻照片,看到镜头中的爷爷奶奶会开心地叫唤。
电视台记者摄像时,3个村民带来3个5岁左右的小朋友。平时,村民们极少允许坤坤和自家小孩玩。
刚被村民们知道他感染艾滋病病毒时,坤坤还不明白大家为何突然不跟他玩了。他紧跟在小朋友身后,小朋友们躲进屋子,他生气地拿小石子砸门。他渐渐习惯了独自玩耍。
4个小孩很快就玩起了“抛球”游戏。
“球”是坤坤从树上摘下来的柚子,小伙伴们玩得起劲,但村民们很紧张,每当坤坤和小朋友身体很靠近时,他们马上把坤坤和自己小孩分开。
爷爷拿出小面包分给小朋友们,村民们摆手拒绝。坤坤不太高兴,把面包接过来放回屋里。
坤坤是村中最调皮的那个“熊孩子”。
这位感染艾滋病病毒的8岁男孩追鸡赶鸭,放火烧山;他喜欢游荡在山间,熟悉每条林野小径。村民说,坤坤“除了睡觉,一刻不停”。
害怕和躲避是村民与坤坤的相处方式,但他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自他“被驱逐”的报道出炉后,他的生活或将迎来变化。
新京报记者昨日从西充县某乡乡党委书记李辉处获悉,有关部门正研究一套安置方案,经监护人和本人同意,坤坤也可被合适的专业公益机构收养。这取决于这种方式是否更适合他。
在一切变化前,12月19日,新京报记者跟随坤坤,记录下他在村中的生活状态。
【14时】
爷爷哭了,坤坤面无表情
县关工委、县团委的干部来看望坤坤,双方也没有任何身体接触。坤坤继续埋头玩小车。
一位老同志送来了慰问金,对爷爷说:“我们政府会积极研究解决坤坤的问题。你要对党有信心,对政府有信心,好好抚养孩子。”
爷爷听后哭了,两手举起来激动地说:“我哪有信心?我身体不好,老伴眼睛看不清,我们丧失劳动能力,怎么来管这孩子。不管谁来说,我都只有一句话,要把孩子送到条件好的地方去。”
爷爷哭得厉害,老脸皱着,满是眼泪。
坤坤在一旁面无表情,他抬起眼睛向老同志和爷爷的方向瞄了一眼。
爷爷曾问过坤坤愿不愿意去外面,可以坐飞机、坐火车,他很兴奋;但或许再也看不到爷爷奶奶,他又黯然。
有一次,爷爷带他去县城看病,爷爷开玩笑要把他留在县城。他不肯,紧跟在爷爷身后挪回家。
【16时】
挥手告别,生活继续
乡卫生院院长李济生来给坤坤送药。他开了一个疗程的药,要连服15天,每天一次。
坤坤吞下几颗白色药丸,他紧皱着眉头,一只手紧抓住爷爷的手。他喝了一碗水,又开始玩小车。
和坤坤告别时,他眼睛泛红了。爷爷让他和记者告别,坤坤就是不肯挥手说再见。
等记者走到马路上,他从家里追出来,远远地看着,终于挥手了。
随后,坤坤独自在马路边玩小车。而马路的另一边,一群晒太阳聊天的老太太,继续用异样的眼神盯着他。
国家卫计委
重申保障艾滋儿童就学权利
新京报讯(记者张婷)针对近日有媒体报道的四川省南充市西充县一名艾滋病病毒感染男童遭同村200人联名驱离一事,国家卫生计生委昨日进行回应,并通报了事件的有关情况。
国家卫计委表示,已责成四川省卫生计生委了解核实有关情况,并会同有关部门,协调地方政府妥善做好该名艾滋病病毒感染儿童的医疗救治、生活救助和入学教育等工作。据地方政府报告,该儿童2012年底确诊感染艾滋病病毒,并进行了定期身体检查和免费抗艾滋病病毒治疗。从2013年开始,该儿童每月获得艾滋病儿童基本生活费678元,每年获得2000元的救助资金。目前,当地政府正在组织落实该儿童的入学、宣传教育及与村民沟通等工作。
中国历来重视包括儿童在内的艾滋病病毒感染者和病人的权益保护。2006年,国务院颁布了《艾滋病防治条例》,明确规定任何单位不得歧视艾滋病病毒感染者、艾滋病病人及其家属,艾滋病病毒感染者、艾滋病病人及其家属享有的婚姻、就业、就医、入学等合法权益受法律保护。卫计委等部门先后印发文件,均对受艾滋病影响儿童就学、就医、生活救助等方面作出了明确规定,保障其合法权益。
国家卫计委指出,将联合有关部门印发通知,重申保障受艾滋病影响儿童就学、就医及生活救助等基本权利的要求,并要求各地对政策执行情况进行督导检查,国务院防治艾滋病工作委员会办公室将于近期组织抽查,确保各项政策切实落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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