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信群里的表情
杨荣最常留言的地方,是手机微信里的“配偶群”。
失联者家属还聚在北京丽都饭店时,群就建起来了。杨荣被拉进群时只有20多个人,之后人越来越多,都以“XX的妻子”或“XXX的丈夫”命名。
群里,妻子们居多,丈夫们占少数,48位“另一半”,从来没人退过群。大家身处异地,靠网络抱团取暖。
“梦到老公给我打电话了,说他挺好,要回来了!好真实,我还跟自己说不是在做梦,可是醒来还是梦。”半夜里,杨荣在群里留言。
第二天早上,她看见有人回复,“一定会回来的。”后面跟着一串双手合十的图案。
回复是凌晨时分留下的。“白天晚上,不管什么时候发,群里都有人回。”看着那些半夜还在说话的家属,杨荣知道,大家都睡不着。
张宏杰在群里话不多,看着女人们倾诉“孩子病了”或“老人孤独”时,他偶尔会发些头像表情,来代替语言。“太太们比先生们难熬。”
他是乘客郑瑞仙的丈夫,放下手机,他常会感觉80平方米的家里空空荡荡。
最想老婆的时候,是换衣服的时候。
自己的衣服找不到放在哪,翻箱倒柜,当眼前的一切叠得平平整整,他更怀念那些井井有条的日子,他能忍得了,可女儿忍不住。
上大学住校的女儿一周回来一次。一天,找不见母亲收好的东西,女儿放声大哭。张宏杰沉默地站在女儿身后,一直等她哭完。
“你把所有的东西都翻出来,按你的方法重新整理一遍不就行了。”他故意说得轻松,女儿总要适应没有母亲的生活。
最难回答“爸爸去哪”
张静的儿子还小,才2岁。大眼睛,长得极像赵朋。孩子早已会喊妈妈,会叫爷爷奶奶,唯独对爸爸没有概念。
皓皓原本会叫爸爸。赵朋去新加坡打工时,每次和丈夫网络视频,张静都会抱着儿子坐在电脑前,指着屏幕,教孩子喊爸爸。
如今,她不知道该怎么向儿子解释父亲这个名词。他怕儿子长大了,有一天问起“爸爸在哪儿?”
一次赶集,张静抱着孩子买衣服。摊上,一件T恤上印着当时最火的亲子节目“爸爸去哪”,她撇下衣服,抱起孩子就走。
回娘家前,杨荣给女儿换了幼儿园。
“你爸爸在飞机上死了。”小朋友的一句话,让杨荣的女儿涵涵号啕大哭。
现在,涵涵喜欢上了新的小朋友,“离姥姥家近,楼里还有厕所。”她以为,这是妈妈为她转学的原因。
说起爸爸,摆弄玩具熊的涵涵冒出一句,“我爸在飞机上呢。”
杨荣曾告诉女儿,“你爸坐的飞机坏了,飞机修好,你爸就回来了。”
但她还是招架不住涵涵“别人都有爸爸接”的抱怨,还有“飞机啥时候能修好”的提问。只能把接送女儿上下学的任务交给母亲。
有时,杨荣又喜欢听女儿提起爸爸,“你不给我买玩具,我爸回来给我买。”清亮的“回来”俩字,让她听到了希望。
在王丽雅(化名)看来,“配偶群”里每个人都“强打着精神活着”,“很多时候是为了孩子。”
为了防止家长的议论和童言无忌,王丽雅为5岁的儿子转了幼儿园,脱离了熟人圈。
王丽雅的儿子至今相信,爸爸去美国出差,就快回来了。
“日子总得向前奔”
王丽雅有两个微信号,一个上有她转发的各种马航消息,另一个用来和幼儿园的老师联系。
她在两个圈子中变换着角色。新闻里的“没进展”和无休止的等待,让她经常把自己闷在家,大哭一场。
“我问自己,我能死吗?”
“不能!那就痛痛快快活着!”王丽雅自问自答。
儿子从幼儿园回来时,她会赶紧收拾起悲伤,切换成“好妈妈”模式,在地图上指给孩子美国的方向。
事实上,她关注的是马来西亚。
“去年,飞机出了不少事。”
“对,QZ8501和MH17。”杨荣立马能说出航班号,“每次飞机一出事,都会第一时间在群里知道。”
一次次空难发生后,家属群里会被一条条祈福留言占据,“为遇难者哀悼,也盼着我们的爱人平安回来。”
群里的人都在拿失事飞机和MH370对比,唯一的不同是,两架飞机都找到了残骸和乘客尸体,MH370仍旧不知所踪,活要见人,他们不说下半句。“只要飞机一天找不到,我们就觉得家人还活着。”杨荣说。
张静的微信名叫“静静的守护”,朋友圈里,他只留下了12条信息,其中7条转发的与马航有关,最后一条距今已经快5个月了。
不传递这些信息,成了张静告别软弱的方式之一,“转来转去都是家属互相看,我不想让朋友、同学同情我、可怜我。”张静删掉了一些转发。
她剪短了半年前快到腰际的波浪卷发。过完年,她想去外面打工,“孩子大了,日子总得向前奔。”
今年元旦,杨荣带涵涵回了婆家,一进门她就抓起笤帚、抹布,把屋里屋外打扫一遍。
院里,丈夫王永强买的那辆“五征牌”三轮车停在东墙墙角。为了防贼,杨荣把前轮卸了,“永强回来还得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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