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友反驳:照片能看出人家饿不饿?
在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之后,莫言在多个场合讲述过自己儿时的艰辛,说自己小时间记忆最深的是孤独和饥饿。莫言自己的文章里,也曾反复地提到“饥饿”这个词。
“那时候,我们这些五六岁的孩子,在春、夏、秋三个季节里,基本上都是赤身裸体的,只是到了严寒的冬季,才胡乱地穿上一件衣服。”
“我们虽然没有那么夸张,但是每天一睁眼睛想到的,就是怎么样搞点吃的东西来填饱自己的肚子。”
用这张照片对比莫言的艰辛童年,令一部分习惯于“有图为证”的愤怒网友开始怀疑莫言对童年经历描述的真假。“是莫言自己的记忆出现了差错,还是故意展现家丑以博取西方的眼球?”
但同样有不少理性的声音存在,认为一张黑白照片并不能代表什么。有网友认为,一张黑白照片上的8岁孩子,怎么着也有婴儿肥的样子,吃糠和野菜糊糊,只要胃口好也能脸显胖,只不过那是虚胖,水肿胖也行。“本人80后农村孩子,小时都有吃不饱的时候,何况我的父辈爷爷辈呢?”
另一种观点也颇有代表性,“孔庆东关于莫言照片的评论言过其实,一张照片根本不能说明那时莫言条件好,衣服好,莫言只是说那时候缺衣少穿和饥饿,况且他本人有关于照片的详细记录,我本人和莫言素不相识,也比他小很多(1969年),我读书时也是每天都饿,但我人长得白白胖胖,你看照片能看出人家饿不饿?”
被孔庆东贴出来说事儿的这张照片,并非莫言私藏。恰相反,莫言在其散文《从照相说起》中,详细描述过这张照片的拍摄经过,照片也在散文集中公开出版过。
照相的事,尽管过去了将近四十年,但当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那时我正读小学二年级,课间休息时,就听到有同学喊叫:照相的来了!大家就一窝蜂地窜出教室,看到教室的山墙上挂着一块绘着风景的布,布前支起了一架照相机,机器上蒙着一块红表黑里的布。那个从县里下来的照相师傅,穿着一身蓝衣裳,下巴青白,眼睛乌黑,面孔严肃,抽着烟卷,站在机器旁,冷漠地等待着。
先是那个教我们唱歌的年轻女老师手里攥着一卷白纸照了一张,然后是校长的老婆与校长的女儿合照了一张。照相时,师傅将脑袋钻到布罩里,从里边发出许多瓮声瓮气的神秘指令,然后他就高高地举起一只手,手里攥着一个红色的橡胶球儿,高呼一声:往这里看,别眨眼,笑一笑!好!橡胶球儿咕唧一声,照相完毕。真是神奇极了,真是好看极了!
我们围绕着照相师傅,都看迷了。在无人照相的空间,与我们同样围着看热闹的老师们,相互撺掇着,张老师让李老师照,李老师让王老师照,都想照,看样子也是怕花钱。
这时我堂姐走到照相师傅面前,从口袋里摸出三角钱,说:我要照相。围观的学生和老师都感到很惊讶。照相师傅问:“小同学,你家大人知道吗?堂姐说:俺婶婶(她称呼我的母亲为“娘”,称呼自己的母亲却叫“婶婶”)让我来照的。马上有人在旁边说:她父亲在供销社工作,每月一次发工资呢!于是大家都长出了一口气。
那天我堂姐穿得很板整,读者朋友可以从照片上看出来。别忘了那是1961年,绝大多数农村孩子都穿不上一件囫囵衣裳,能穿得像我堂姐那样的很少。我堂姐是个非常干净整洁的女孩,同样的新衣裳,我穿上两天就没了模样,但她穿一个月也不脏。
我堂姐昂着神气的小头,端端正正地站在照相机前,等待着照相师傅发号施令。这时,好像是有人从后边推了一把似的,我一个箭步窜到照相机前,与堂姐站在一起。照相师傅的头从黑红布里钻出来,说:怎么了?怎么了?老师和同学们都呆呆地看着我,没人说话。我骄傲地对照相师傅说:我们是一家的!照相师傅大概不相信这样一个小怪物跟这样一个小姑娘会是一家的,就转回头去看老师。我的班主任老师说:没错,他们是一家的。我堂姐也没提出反对,这件事至今让我感动。照相师傅的头在黑红布里说:往前看,笑一笑,好!他的手捏了一下橡胶球儿,说:好了!
过了好久,我把照相的事忘得干干净净时,一个晚上,我们全家围着一张桌子,稀溜稀溜地喝着菜汤,就听到大门外边有人在喊叫我的大号:管谟业!管谟业!家里人都看着我,他们听到有人喊我的大号,肯定都觉得怪怪的。我扔下饭碗跑出去,一看,原来是我的班主任老师。她将一个白纸包递给我,说:你们的照片出来了。我拿着照片跑回家,竟然忘了请老师到家里坐坐,也忘记了说声谢谢。就在饭桌上把纸包剥开,显出了三张照片和一张底版。照片在众人的手里传递着。
母亲叹息一声,说:看你这副邋遢样子,照的什么相?把你姐姐都带赖丑了。 (作者:莫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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