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两岁开始讲“前世”
“再生人”第一次讲述前世的事情都是刚刚学会说话,也就是两岁左右的时候,并且都是只有自己家族的人在场。
和石爽人的吊脚楼遥遥相望,有一户何姓人家,家里有个叫何姿娜的女孩,当地人说,何姿娜也是“再生人”。何姿娜的父亲何彬告诉记者,女儿的前世正是自己29年前溺水身亡的妹妹何芹(化名)。按何彬的说法,女儿两岁时,刚刚学会说话,有一天,何姿娜问他“我是该叫你哥哥,还是该叫你爸爸呢?”
何彬回忆,何姿娜两岁以后,讲述前世的事情越来越多,包括她去世时的情形。一九八六年仲夏的一天,何芹砍柴回来,到都垒河游泳时溺水身亡。何彬说,何姿娜能够记得自己前世被救起的时候遗体在岸上摆放的位置。还能讲起自己前世的入学通知书放在什么地方。
记者见到何姿娜的时候,她刚从县城回来,一进屋,就忙着和客人打招呼。何姿娜今年26岁,留着顺直的长发,眉目清秀,一身牛仔装看起来像都市女孩一样。何彬说,“我妹妹也是这种性格,热情顽皮,一点也不怯生。”现在,何姿娜已经成家,并且有了孩子,但何彬从来没有叫过何姿娜女儿,而是都直呼名字,记者注意到,何彬喊“姿娜”的时候声音很轻。
新京报记者在坪阳乡走访发现,成年“再生人”愿意讲述“前世”的并不多,愿意开口的都是一些未成年的儿童。
村民杨刚弟称自己5岁多的儿子杨芋(化名)前世是自己的父亲。杨刚弟说,杨芋也是在两岁的时候开始讲述自己的“前世”。有一天深夜,和奶奶同睡的杨芋从梦中醒来,突然以杨刚弟父亲的身份说,“房子要漏了,让刚弟修一下。”杨刚弟的父亲就是因为修房子的时候,不慎坠落身亡的。
杨芋喜欢玩具汽车,喜欢看动画片,看起来和其他儿童没有区别。杨芋见到记者,害羞地躲了起来。杨刚弟递给他一件玩具,试图引导他讲讲前世,杨芋始终没有讲出一句关于前世的话。杨刚弟尴尬地说,“只有在阴气重的时候他才会讲。”
新京报记者走访发现,“再生人”都有一个共同特征,他们讲述的前世都是非正常死亡,给家人造成了很大的悲痛。而转世投胎以后,多是转世到自己家族内部。“再生人”第一次讲述前世的事情都是刚刚学会说话,也就是两岁左右的时候,并且都是只有自己家族的人在场,外人都是通过家族的人转述才获知。
比如杨刚弟的说法,就被一些慕名而来的访问者质疑。
有人问杨刚弟:“你儿子第一次讲述的时候有没有外人在?”杨刚弟说,“只有我母亲听见了。”拜访者追问,“是不是因为你母亲过于思念丈夫,故意编出的这些话呢?”对此,杨刚弟回答不上来。但父亲去世之后,母亲确实曾很长一段时间精神恍惚。
上海的一位拜访者就怀疑,“是不是家族内的一个人因为过于悲伤才把儿童一句不经意的话添油加醋了?”
而那些少数愿意讲述“前世”的成年“再生人”,也都有一个特征,就是家里很穷。
在当地,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要让“再生人”讲述前世,都要带些礼物或送一些红包。
石爽人早年丧夫,唯一的一个孩子在广州打工,现在一个人独居。石爽人很乐意讲述自己的故事,并把自己当做“再生人”的代表。她说,现在每年接待的来访者超过两百多人。而这些来访者中,或多或少都会带一些礼物或者送一些红包。在她的房子里,墙上贴的一些画都是来访者赠送的。
同村姚友堂的儿子也是一位“再生人”,在姚友堂的手机中,存着十几位老板的电话,去年,一个台湾的老板过来拜访,送了两千多块钱的红包,这让他很满意。“普通的拜访者一般都是给几十元或者一百元。”
“再生人现象是对生命的美好祈愿”
身体离开了这个地方,但转过来又回到这个土地来生存,这是一个繁衍的愿望,想把自己的民族强大起来。
坪阳乡位于湖南怀化市通道侗族自治县的南部,与广西壮族自治区交界,是一个以侗族为主的乡。从通道县城出发,要一个小时车程到达坪阳乡,一条紧邻悬崖的不足十米的乡道曲折蜿蜒,车窗擦着岩壁上伸出来的枝叶,唰唰作响。送记者前往坪阳的司机驾龄超过十年,但一路上小心翼翼,不停地按喇叭提醒对面开来的车辆。
司机说,没有这条公路以前,从县城到坪阳要一天一夜。而翻过多座山峰,到达坪阳,眼前顿时豁然开朗。一座方圆五六公里的盆地里分布着几座村庄。木制吊脚楼依山而建,中间开阔处是稻田,因为最近一周阴雨不断,稻田里蛙声连连。加之天空未散的阴云笼罩,给这个乡村平添了几分神秘色彩。
据了解,坪阳乡总人口8000人,分布在盆地里的几个村,人口不足3000人。当地的经济以农业为主,和中国大部分乡村一样,年轻人外出打工,留在家里的大都是老人和孩子。
记者注意到,在坪阳,分布着很多一米见方的萨岁庙。萨岁是侗族人的远祖母神。在坪阳街道边的民房,很多墙角贴着“钟馗当邪路”的灵符。村民杨刚弟告诉记者,“这是因为房子一部分对着马路,犯冲,以这样的方法破解。”
“侗族人对鬼神的崇拜,也可能是产生再生人现象的原因。”湖南大学一位民俗学专家说,“在西南少数民族地区,一些神秘现象曾让人们无法理解。比如湘西赶尸、苗族的盅术,但随着研究深入,都有了科学的解释。”他认为,再生人现象总有一天也会破解。
村民吴正良的妻子也被认为是一位再生人,而吴在十年前曾是一位侗族阴师,他说,侗族相信万物皆有灵,神灵主宰着人们的生产生活。做阴师的时候,邻居遇到疾病,认为是鬼怪作祟,都找他治疗。他深信妻子再生的说法,并非常乐意妻子向外人讲述。
通道侗族自治县文史办主任吴文志从事二十多年的侗族少数民族文化研究,他认为,再生人现象是一种对生命的美好祈愿,侗族的信仰是一种万物有灵的信仰,这跟这个民族的生存环境和文化根基有很大的牵连,身体离开了这个地方,但转过来又回到这个土地来生存,这是一个繁衍的愿望,想把自己的民族强大起来。
在坪阳爆出有“再生人”群体的同时,贵州黎平县述洞村也被发现有“再生人”存在。广西师范大学研究生王涵在深入考察后,从当地侗族文化中找出逻辑,认为“再生人”有“独特的文化因素”,比如当地人喜欢造桥,而桥被侗族人认为是连接阴阳两界的通道。在坪阳,同样存在很多风雨桥,桥上还描绘着唐僧西天取经的图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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