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成鲁在黄埔军校的旧照。 陈元才 翻拍
陈成鲁(前排左一)在华北军大和战友合影。陈元才 翻拍
陈成鲁的革命勋章和证书,见证了他不平凡的一生。 陈元才 摄
历史总是这样,伟大的、渺小的;崇高的、卑鄙的;辉煌的、平凡的……,都远远地隐匿在时间的长河里,不期然间又在未来的某个时间,跳跃于泛黄的纸上。军人陈成鲁就是这样,过去十多年烽火连天的战争岁月,数十年动荡不安的起伏人生,都浓缩在一张革命军人证书和几张老相片上。他曾经作为黄埔学子,抗战时期入伍学生军参战,黄埔军校毕业后加入国民党60军,开赴越南接受日本兵投降,1948年反内战60军起义,陈成鲁又成为中国人民解放军中的一名革命战士。
“父亲这张革命军人证书,在过去很长时间里,都是全家人的护身符,它保佑我们一家人平安地渡过了历次运动。”在海南省干部疗养院一职工宿舍,陈承宏小心地捧出了91岁父亲陈成鲁的革命军人证书。
这是1952年6月,由中国人民解放军华北军区政治部出具的证书。在过去62年的岁月里,被陈老家人几经折叠,精心地收藏在一本书里。由于年代久远了,可能也多次取用,证书泛黄破损,四边已经破烂,折叠处更是几近断裂,但字迹尚清晰可辨。
证书呈正方形,顶端两侧印着八一军旗,中间是八一军徽,下方印有坦克、军舰等。证书正面写着“陈成鲁同志系一九四九年一月参加我军,现在一九七师炮兵团重炮营工作,其家属得按革命家属享受优待。此证。”落款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华北军区司令员聂荣臻、政治委员薄一波,一九五二年六月。证书背后还注明了陈成鲁当年参军的原因:一九四九年一月在天津解放入伍,所在部队是六十六军炮兵团重团营,职务是文化教员。
投笔从戎杀日寇
陈成鲁是大致坡赤土坡村人,生于1923年。1939年,日军占领海南,烧杀抢掠、奸淫妇孺,无恶不作。目睹日军的种种暴行,年仅16岁的陈成鲁对日军恨之入骨。陈成鲁老人告诉记者:“日军虐杀中国人的手段令人发指,村民一听说日本兵要来,都跑到山里躲起来,十室九空。”一说到日本侵略者陈成鲁老人就恨得咬牙切齿。
陈成鲁的家庭在大致坡村民中是一个很有威信的大家庭,父亲在泰国,二伯父陈秋东学医,曾留学日本,回国后到黄埔军校四分校26中队任医务主任。日军侵琼时期,陈成鲁的大姐夫莫名其妙被日军抓去砍头示众。
国恨家仇集于一身。“伯父陈秋东和文昌老乡韩汉英认识,韩汉英当时正是黄埔军校一名教官,他们都鼓励我去报考黄埔军校。”陈成鲁提到的韩汉英,是文昌市抱罗镇南墩村人,国民党知名的抗日将领,1931年,日本侵占中国东三省时,韩汉英就主动请缨北上抗日;1937年,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后,韩汉英又率部赴上海对日作战。同乡楷模激励着正血气方刚的陈成鲁,1942年,恰逢黄埔军校总部命第四分校招考华侨青年总队及华侨入伍生团,韩汉英又任四分校中将主任,陈成鲁和自己的两名堂兄弟积极报考,并成为四分校19期通迅班的一名学员。与他同期考入的还有许乃斌等100多名海南同学,而当期军校侨生总招生员254名,琼籍生员过半。
“黄埔军校里,海南籍师生非常多。所以,海南虽不是抗日主战区,但海南人对抗日战争的胜利作出了巨大贡献。”黄埔军校第四分校因战争原因,被迫迁址于贵州独山县,陈成鲁和同学从湛江坐船去柳州,从柳州徒步到贵州,走了一个多月,最终才到达学校。但四分校尚是一片荒野,没有教学楼和宿舍,连吃饭的粮食都至少需要三天运送。
“每天以野菜充饥,数月不知肉味,衣服破烂不堪,终年穿草鞋,然而,正因为生活如此艰苦,方能得到磨练,锻炼人知难、知耻、吃苦耐劳的精神。”陈成鲁说,全校师生不假外手,自行设计、自己伐木、自己平整土地,在远离家乡的荒野上建起了学校,开始学习现代军事知识。
开赴越南受日降
在校学习期间,因战事需要,四分校全校学员曾暂编为学生军参战。
1944年8月,桂柳线战事吃紧;9月,日军窜扰黔南,四分校中将主任韩汉英兼任黔桂边区防守司令及都(匀)、独(山)警备司令。他命全校师生4000多人组编成野战军战斗连队,陈成鲁被编入特科九总队的第一通信大队,跟随部队全副武装冒雨誓师出发,开赴广西南丹、河池等地。五天急行军400余里,到达战场后,立即抢筑军事工地。
老人年事已高,记不清暂离学校参战的具体战况。但黄埔军校校史资料有简单记述:4000余名师生在少将总队长邢定陶指挥下,于1944年11月18日在车河地区与日军遭遇,学生军顽强阻击,打退日军数次进攻,战斗一直持续到11月20日23时,日军在我军前沿阵地前丢下横七竖八的尸体,军校师生也有伤亡。为保存学生军实力,第二天,国民党军训部电“军校生是未来的军队骨干,决不可以轻易损失”,命令教官带着黄埔学生返回独山。
“可恨的是,当年12月,日军进入独山县城,大肆烧杀抢夺,四分校也不能幸免。”此时,中日战事渐近尾声,日军亦感战线过长难支,更加疯狂,对所占之地实行“焦土政策”,日军撤出独山后焚城,大火烧了七天七夜,这就是震惊中外的黔南事变。
但是,让老人最难忘也最感荣耀的是,日本宣布投降后,陈成鲁从黄埔军校毕业,分配进入国民党60军211师师部通信连,旋即跟随部队开拔至越南河内、海防等地接受日本投降。历史记载:1945年9月9日上午,中国战区受降仪式在中国首都南京中央军校大礼堂举行。此后,国民党派部队接受日本投降。
“我们在越南驻扎了半个多月,这是一段扬眉吐气的日子。受降工作主要是解除日军武装,接收其军用物资,转运、遣返战俘等。”陈成鲁告诉记者,他是刚从黄埔军校毕业的新兵,完全没想到会接到这样一个伟大而自豪的任务,高兴得很。
陈成鲁记忆中这段历史史料有详细记载:国民党60军由云南地方军组建,卢汉为军长,全军官兵共4万余人。在对日作战中,是一支骁勇善战,屡建奇功的国民党精锐部队,所参战的著名战役就有“血战台儿庄”。60军是首批进入越南境内受降的国民党部队。9月28日,对越南北纬16度线以北地区日军的受降典礼在河内原法国总督府大礼堂举行,卢汉主持了对日军的受降仪式。
“日本的投降官兵主要集中在河内、海防、土伦三个区域,称为‘日军集中营’。”这些日本兵里,有很多还是十四五岁的孩子,他们其实很想家。连年战争,不仅给中国人民带来深重的灾难,对于日本国内的人民来说,战争同样带来巨大创伤。
受降工作完成后,60军又奉命调驻东北。“我们从越南乘船到青岛,过山海关,最后到了抚顺。”在抚顺,陈成鲁又和战友们一起遣返日本战俘和日本在抚顺的侨民。
“遣返有严格的纪律,不准军人佩枪,也不许军人打骂战俘。”陈成鲁说,遣返工作体现了中华民族的文明与宽容。“那些日本军人,无论官衔大小,遇到中国军人,必须敬礼!”参与受降和遣返,让陈成鲁扬眉吐气,倍感自豪。
反内战起义投诚
晚年回乡尽从容
抗日战争胜利后不久,内战爆发。但陈成鲁反对内战,这种情绪也弥漫在国民党60军中,1948年,60军起义。
随后,因黄埔军校的履历,陈成鲁选调华北军大当文化教员,也就是上文证书中提到的职务。关于这段历史的记录:1948年春,为使军队补充更多精锐军政干部,党中央、中央军委决定在华北、东北、华东、西北、中南五个战略区建立军政大学,由叶剑英担任华北军政大学的校长兼政委,第一期就计划要培养团级干部500人,营级干部1000人,炮兵、工兵、参谋、摩托专业和政工干部各500至600人,但华北军政大学能上课的教员仅有36人。面对巨大的师资缺口,叶剑英提出从敌人阵营中起义、投诚和被我军俘虏过来的国民党军官中吸收有真才实学者来校任教。
正是在这一历史背景下,曾是国民党军官的陈成鲁成了解放军校军校的一名教员。在陈成鲁摄于1949年11月的一张老相片上,华北军大第一大队二队七分队12名身着戎装的教官,年轻英武的脸上掩饰不住对新中国美好未来的向往。
朝鲜战争爆发后,陈成鲁又两次入朝作战,并在1952年第二次入朝时受伤,送回后方。后来,转业到山西水利局工作,其工兵的技术特长得到很好发挥。“山西好多水库,比如九庄水库、夏甸水库、迎春水库等,都是我设计的。”老人不经意间流出了自谦的微笑。到1979年底,调回海南水利局,在牛路岭水电站当工程师。
“我父亲从考入黄埔军校后,一直没机会回老家。家乡人也不了解他后来起义参加了解放军的经历,解放后我们家在历次运动也有牵连。”陈承宏说,为避免家人再受牵连,陈成鲁从部队开具了“革命军人证书”寄回老家,这避免了家人受运动的冲击。
现在,陈成鲁离休回到老家大致坡,从容享受平静的晚年生活。“对待侵略者,不能手软,只有迎头痛击。”陈成鲁感慨地说,不论任何时代,一个民族只有强大才不会被外族欺侮。
相关链接:
海南抗日老战士李光邦:参加革命要闯过“三关”
·凡注明来源为“海口网”的所有文字、图片、音视频、美术设计等作品,版权均属海口网所有。未经本网书面授权,不得进行一切形式的下载、转载或建立镜像。
·凡注明为其它来源的信息,均转载自其它媒体,转载目的在于传递更多信息,并不代表本网赞同其观点和对其真实性负责。
网络内容从业人员违法违规行为举报邮箱:jb66822333@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