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 漫画 赵春青
那些贴着“原创”标签的文艺作品,真的是原创吗?
原创,既非改编,也非重复创作,更重要的是能够反映时代并经得起时间检验。如果以此标准,答案就不尽如人意了。
在由中国艺术研究院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研究所、首都师范大学文化研究院联合举办的青年文艺论坛上,一众业界人士谈及当前文艺作品“原创性”的缺失,无不流露出悲观之态。
“原创”的焦虑,成为一种时代症候。然后,破解这一困局的良方,却迟迟未现。
尴尬和悖谬
在文艺论坛召开的前一晚,中国艺术研究院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研究所的孙佳山去北京怀柔郊区观看了某部讲述各民族团结抗战的长纪录片。这部纪录片拍摄于上世纪40年代,历经3年、跋涉数千公里拍摄而成。
观看结束后,他悲哀地发现,从纪录片拍摄到现在过去快80年,当下该类题材的创作却进入一个新的轮回,无论是认知还是逻辑与上世纪相比,并没有实现超越或者变化。
或许,这是精英知识分子的论断,但一个无法逃避的现实是——当下,文学、影视、话剧等文艺门类,都面临创作质量滑坡的整体性衰退的局面。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的综合国力整体跃升,中国经验实现了爆炸式的剧变和更新。但是,与20世纪不同,在文艺各领域,已经久违了那种扣人心弦、直击时代脉搏的原创性作品。
原创缺位,这是一个极其尴尬和悖谬的局面。
“原创,对于话剧来说有一层特殊的含义,不仅区别于外国戏,也区别于改编自小说、散文等其他的文学形式”,中国国家话剧院《国话研究》主编颜榴说,“戏剧原创,这个词大概有20多年一直折磨着话剧界。而这20多年来,中国话剧出现严重的剧本荒。”
2002年,中国青年艺术剧院和中央实验话剧院合并组建国家话剧院,开山之作却是三部外国戏剧:《这里的黎明静悄悄》、《萨勒母女巫》和《老妇还乡》,这多少显示出国内原创剧目低迷的尴尬局面。“新的原创剧本还不成熟,需要一段时间的打磨,因此只好选择了国外经典作品。”时任国家话剧院院长赵有亮的一席话显得有些无奈。
即便是北京人民艺术剧院,作为老牌的剧院,在2012年的建院60周年纪念演出中,多是《日出》、《雷雨》、《茶馆》等经典剧本,并没有出现新的剧本。“这些都证明,剧本荒成为戏剧界的困扰。”颜榴认为,这背后真是原创的弱化。
在文学界,这样的尴尬同样不鲜见。一种观点认为,这30多年来,在文学的场域里面唱主角的并不是一个个具体的作家,也不是一部部多么伟大的作品,主要是靠文学思潮和文学运动所推动的。从伤痕文学到寻根文学,从新写实到先锋派,再到近些年,已经没有新的思潮出现了。
“客观来讲,这些文学思潮可能是原创。但从‘作品有没有时代穿透力’这个层面来看,其原创力可能都是不够的。”新锐作家、《当代》杂志编辑石一枫说。
他举例,在马尔克斯的代表作《百年孤独》中,开头一句甚是经典,“多年以后,奥雷连诺上校站在行刑队面前,准会想起父亲带他去参观冰块的那个遥远的下午”。于是,一些中国作家竞相模仿。有一个统计,以“多年以后”这四个字作为文学作品开端的比例高达30%~40%。
石一枫为此感叹,“这也敢叫原创?”
“原创”焦虑背后
本该于10月30日下线的电影《夏洛特烦恼》,延长到11月30日。作为国庆档的一匹“黑马”,截至目前,该片票房达到13亿元,位列内地华语片票房榜第三位。这部电影在豆瓣评分为7.9分,有人问南开大学文学院教授周志强为电影打多少分,他回道,“9.9分,为什么这么高?因为砍掉结尾是绝好的电影。”
“如果加上结尾,这个电影是不及格的。在电影中,夏洛一梦醒来,这个电影就变成人的自我励志和剖析;如果梦不醒来,这个电影则变成了当精神上陷入困境时就会意识到,你的生活难题不是有钱可以解决的。”周志强教授认为,当下缺少一部把我们生活物质双重困境同时呈现的电影。
“一个导演不敢让观众接受夏洛不醒来,他不敢留下一个谜,不可能把问题留给观众,同样的道理,观众也不接受留下谜的作品。”周志强解释为什么会“不敢”,在当下的文艺市场,呈现出消费饥渴、又不可能满足的悖论逻辑,所以每年都在生产同质化的作品。大家都在遵守一种潜规则,不敢去保持创作上的个性独立,“留下谜的一样结尾,留下反思在自己的作品当中,没有人敢去面对这个失败。”
“不敢”的背后与商业紧密勾连。“原创的焦虑就是资本的焦虑”,颜榴直言,原创付出的代价第一个就是冒险,“我们已经置身于彻底商业化的时代,人们对原创的热情在减退。”
由于人文主义教育的缺席,年青一代对原创的认识弱化,比如他们进入电影院就是纯粹的消费行为,为了休息或消遣,或者是体验一下视觉上的奇观,或者因为某位明星走进剧场,而并不是关注故事当中人物的命运。“人们在消费过程中的聚焦点与艺术无关,处于失焦状态”,而这自然会反馈到文艺作品的创作。
当然,不可否认如今快速发展的互联网同样是“原创”焦虑的原因之一。孙佳山说,尤其是当前,以移动互联网为表征的新的文化生产、传播、消费机制开始形成新的结构,极大地挑战着原有文艺格局。“一方面,传统的文艺生产机制由于种种原因很难再出现具有深远辐射效应的经典作品;另一方面,互联网领域的新的生产模式,作为新生事物,难免良莠不齐,尽管有一定原创作品,但仍无法产生普遍性的公共效应。因此,当前的公共文化领域,正处于一个可能并不短暂的原创‘真空’的阶段。”
自由的环境
如何去解决“原创”焦虑的问题?没有人能轻易给出答案。
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商业化与资本铁血在“碾压”一切的艺术创作,这是时代特征,也是不争的事实。
“在这个商业化时代,商业化能不能促进原创力,这个辨析其实很简单,答案肯定是不能。”石一枫的观点很鲜明,怎么解决原创性的问题,是一个巨大的时代性原因,没有人能够解决它,比较务实的态度,从自己的具体工作出发。
“我们说的创新无非就是表达方式和表达内容的创新,当形式难以创新时,表达内容一定需要有创新。”石一枫从纯文学发展的角度解释道,用老方法能不能容纳新问题、提出新问题、阐述新问题,这个思路是把创新的任务交给了时代,而不是作家本人,“时代出现了新的症结,我们去反映它,我们去思考它,这已经是某种意义上的创新了。”
“我们需要什么样的社会环境,才能让人们的创造力得到充分的、自由的发挥?”首都师范大学中文系陶东风教授说,“我们是不是努力去争取一个可以自由讲述自己经验的环境,去激发人的创造力?这才是更迫切、更根本的问题。”
著名诗人里尔克说,所谓巨人,就是伫立在原点不动的人。在颜榴心中,原创就是寻找到这个原点,不向时代美学趣味低头,而这里面需要多么强大的耐心,和多么强大的人格才能保证。在这个快时代里,让人沉下心来做事,某种意义就是一种牺牲,因此“原创是需要勇气和坚守的”。
俄罗斯思想家别尔嘉耶夫一直强调创造的意义,只有创造才是照亮这个世界唯一的光,“为了让这种光照耀,我们必须有耐心忍受焦虑的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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