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8日,爱情猎头张世婧正在约见姑娘。她说,现在的女生照片PS太严重,推荐给客户前自己一定要先看看。
张世婧在去见客户前,在办公室里先梳妆打扮。
张世婧每天主要工作就是寻找符合客户条件的漂亮姑娘。
张世婧正在为一位姑娘填写基本信息的表格,表格内容包括身高、体重、三围、毛发细密程度、皮肤紧实程度等。
张世婧火了,因为她的职业。
在一家婚恋网站里工作,她的头衔有些特殊——爱情猎头。这个名词并不难解释,以爱之名,寻与被寻。猎物是谁?样貌、身材、学历、工作、家庭皆优的单身女性。为谁而猎?付过较高费用,自拥不菲身价的男性会员。
当“富豪”、“女人”、“金钱”、“私人定制”这样的字眼聚集在一起时,11月,张世婧被拱上了门户网站的头条,报道后面跟着上千条各式各样的网友评论,“怎么骂的都有”,张世婧回忆道。
亲朋好友的慰问电话纷至沓来,表弟开口问她的第一句话是,“姐,你没事儿吧?”
生活好像微起涟漪,张世婧认真地解释,这只是名头,其实自己就是一个有针对性提供婚恋服务的高级红娘。
寻漂亮女
创造情境拉近距离
张世婧喜欢穿黑色,从头到脚,且隐没在人群中。扫视、定睛、眼前一亮,这意味着她看到了合适的女孩。像是名星探,也像是猎人,即使是乌压压一片人头攒动,她依旧可以锁定“美色”,果断出手。
初入婚恋行业时,她就被师傅挑出,作为“爱情猎头”来培养。
两年的时间,张世婧逐渐熟谙各种寻觅单身优质女的方法。她常常出入国贸、银泰、大悦城、三里屯等场所,这些地方是经她多次踩点后发现的漂亮女孩频出地。而情人节等公共节假日,更是她摩拳擦掌的时候。“这些本该情侣成双成对过的节日,如果有两个漂亮女孩在一起逛街,那么八成她们都是单身。”适龄女性和母亲一起逛街,张世婧也会上前去聊聊,通常对方母亲会和她一起劝自己的女儿考虑婚恋相亲。
但这只是爱情猎头的入门级别,张世婧发现了其中的弊端——漂亮女孩儿有时不太靠谱。她在随便一只包即上万元的商场里搭讪的女孩,前一秒加了她的微信,一转身就会把她拉黑。“漂亮的姑娘戒心都很高,我也理解,所以我现在一般不在街上直接拉人,得创造情境拉近距离,让人家信任我。”这是张世婧的心得。
看到一个貌美优雅的姑娘进了公共卫生间,张世婧赶忙跟上。察觉对方有需要,她主动递上纸巾等用品,之后就在门外静静等女孩出来。等到开始介绍时,张世婧毫不遮掩,直白地跟女孩说自己的公司、职业。“我看你长得漂亮,举止大方,挺适合我们家的几位先生,这是我的名片……”张世婧说,在已经铺垫好的特殊情境下,对方一般都不会因陌生人有所图谋而心生抗拒。
楼宇林立的大都市里,人们极其注意距离,特别是擦肩而过的陌生人之间。张世婧觉得唯有信任打头,才有之后的水到渠成。
主动出击
光顾各种沙龙聚会
有时,张世婧觉得工作少有乐趣,因为自己工作之余的生活总是被职业本能打乱。
休息时间,张世婧逛街想为自己买一条围巾,刚刚开始挑选款式,目光就在不经意间从琳琅满目的商品移到了一个高挑的女孩身上。女孩一个人逛街,手上没戴戒指,拿了好几件衣服独自进了试衣间。她判断对方单身,于是就等在试衣间门口。许久,女孩试完衣服。“这件大衣不错,你在哪儿拿的?”女孩很爽快地给她指了方向。
购物总是女性之间说不完的话题,在刻意制造的开场下,张世婧和女孩相聊甚欢,自然也取得对方信任,将其发展为客户。即使是在非工作时间,张世婧遇到一同搭顺风车的开朗漂亮的女孩,她也会去搭讪闲聊,进而问对方是否有被介绍对象的意向。
茫茫人海中的守株待兔已不太符合张世婧的需求。她利用自己积累的客户人脉资源,有针对性地选择。有时,她会化着精致的妆容出席朋友介绍的沙龙、单身派对、企业联谊会。在这种场合,她更容易邂逅谈吐、素质、特长更优的女性。哪怕3小时的活动只遇到一位女孩愿成为她的客户,张世婧也会心满意足。
她每月会约见30-40名单身女性,优中选优,放进公司资源库。这样的数量远远超出公司对她每个月需提交10名女性资料的工作考核要求。现在,张世婧手中已积累了几百名优质的女性会员,她也因此可以游刃有余地为男性会员提供资料,进行介绍。
但工作压力并没完全消除。按照往年经验,年底是最难约见潜在客户的时候。“很多白领年底时工作会特忙,不太有时间和我们见面细聊。”周六午后,张世婧刚刚约见完一位朋友介绍的女性,“真人和发给我的照片还是有差距,但长相甜美,条件也能入资源库备选。”话音未落,张世婧又开始在微信上联系另一位要见面的女士。这一周内她还未“开张”。
高端定制
会费随着男方需求涨
爱情猎头的工作,始于男方的私人定制需求。有不少物质条件优越的男士,在张世婧供职的百合网里注册会员。男士需求越高,公司提出的服务费用也会水涨船高,进而根据其要求为男会员寻找合适的另一半。当客户选择高端定制服务时,张世婧的工作就要开始了。
猎女孩,只是第一步。遇到合适的潜在客户后,张世婧会进一步和她们联系,预约见面时间,深入聊天。还有不少女孩慕名前来,或托朋友介绍,或主动联系。见多了,张世婧已不太相信女孩们主动提供的照片上的样子,她必须得亲眼过目。
阅人无数,张世婧觉得自己眼睛很毒。瞄一眼对方的背包、手表、饰物、穿戴,不同的品牌、式样组合,她就可以判断出其品位、生活档次以及性格低调与否。“才20岁出头,拿着爱马仕,开着路虎,但自己月薪只有6000元,普通工薪家庭长大。那高消费从何而来?这样的女人,我是不会介绍给我们男客户的,最起码介绍前一定会把情况悉数告知。”张世婧说,她得有责任感地去牵线。
除了在约谈中了解女方样貌、性格、谈吐,还有6页A4纸大小的表格需要她填写完毕。大至女孩的学历、家庭、恋爱次数、分手原因、是否同居,小至汗毛密度、双眼间距、腰部赘肉、罩杯胸围……都需在已定表格中一一打钩注明。
“其实我们对男方的条件审核更加苛刻。你说你开公司,年薪五百万以上,空口无凭啊!”张世婧介绍,男性客户,除了要缴纳高额定制服务费,还要提供身份证、户口本、毕业证、学位证、房产证、劳动合同、公司营业执照、纳税证明、婚恋证明书……
至此,男女双方开始了匹配的漫漫长路。不同的要求,因人而异,被排列组合,分区连线。有时,好不容易遇到彼此条件吻合的男女双方,见面一聊,回答一句“没感觉”,张世婧的工作还得从头再来。
来找张世婧的女生,大多谨慎而低调,独自前来。“别拍照,我朋友会认出我的。”张世婧知道很多客户,在找到满意的另一半后,很避讳提及是通过婚恋网站的服务结识的。“她们觉得,让别人以为是自己找到的高富帅,也是一种能力的体现。”张世婧已习以为常。
上“头条”后
11月底,一同健身的朋友发来一张截图,“姐,你火了。”张世婧发现自己上了头条。这并不是张世婧第一次被媒体采访,之前她接受过某著名女性杂志的专访,照片还挂在办公室的墙上。
而这一次,网上的评论谩骂铺天盖地而来。“不就是个拉皮条客,把自己说这么高尚”、“做这种工作坟头要长草吧”、“帮富豪找女人的老鸨子还认证学历证”……一开始,张世婧恼了,逮着评论回复对掐。几番后,她不回击了。她将手机上的报道一页页截图保存,还发到自己的朋友圈里,半调侃着写道“据说网红都不看评论……我改!”
报道出来第二天,张世婧像往常一样,坐着10块钱一趟的顺风车去上班。一上车,私家车司机朝她嘿嘿一笑,接着对一旁的乘客说,“我认识她,她是相亲网给富人找女人的。我觉得我应该开个小三公司,比相亲找对象更挣钱。”张世婧一路没怎么说话。
远在澳洲的老友记挂她,打来电话,张世婧笑笑说没事儿。男朋友劝阻她不要看评论了,可她却把评论保存,在朋友圈貌似没有受到丝毫影响似的连发了6个“哈”。
但是,在聊天的不到3个小时内,张世婧话语中提了7次“正经”,强调自己是正经人,做正经事、是五险一金的正经工作。
报道照片里,她穿了一件黑色大衣。可自那天起,她再没穿过。“他们会认出来我。”
北漂12年
辛苦打拼燕郊买房
淹没进人群里,张世婧和很多北漂一样,随着岁月而流转。
她曾在家乡哈尔滨学美术装潢,因对化妆造型感兴趣,一度去影楼里给人化妆打扮。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纪,2003年,张世婧一个人来北京闯荡。在雍和宫附近,她看到路边有人在撕着一条一条纸片,发影视公司招聘演员的信息。“当时自己也没什么事儿,就填了一下基本信息,没想到真给我打电话了。”她群演的第一部影片就是《十面埋伏》,做章子怡身后的配舞。
零度以下的冬天,张世婧和伙伴哆哆嗦嗦地缩在车后座,有戏就上。虽然很快从群演做到特约演员,但心直的她受不了圈子内的规则,脱身而出。
之后,她开始做电视节目制作、艺人选手统筹。从2000元的月工资开始,一做就是7年。
如今业绩好时,她月入过万,但不济时仅五六千元。张世婧不知道自己回了老家能做什么,家人也支持她留在北京。
“北漂很累,但年纪小时就来了,也习惯了。”多年打拼节约,在房价平稳时,张世婧在燕郊买了个30多平方米的小房子。尽管每天上下班来回要花费三四个小时,她依然认为,在自己的小屋有最起码的安全感。
工作之余,张世婧捡起老本行——做设计。她自己做了牛奶手工皂,在朋友圈里吆喝;还试着做珍珠戒指,“想要卖来着,结果孔打得有些大,报废了。”她略带羞涩地一笑。
她在左手手腕处做了文身,写着“U love M”。那时的她并未处于恋爱期,“就是为自己写的,爱。”张世婧说。
工作感悟
爱情和条件没有关系
看多了填充着求偶条件的冰冷表格,与形形色色的所谓高质量男女,张世婧有时觉得,自己一看到人,脑子里就会条件反射式地列出一项项指标,身高、体型、样貌、气质……
大都市中从不缺乏一些红男绿女,对婚恋有着严苛标准。不少人找到她,抱怨闺蜜找到了高富帅,自己却一无所得。长相普通,专科毕业,月收入5000元的女孩要求张世婧给她找一个年薪百万,身高180cm且浓眉大眼的男士。张世婧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别人找什么样的,过得幸福与否,和你没关系”,但鲜有人能听得进去。
“平时觉得人好、聊得来、经济条件不差的人,他们私下里也会谈朋友,但一来到百合成为客户,就会把择偶标准提得高高的,分毫不许改变。”张世婧很纳闷,为什么同一个人,自己找对象和委托婚恋机构找对象时,标准会有巨大差距。
她曾遇到过一个部队大院里长大的姑娘,名校硕士毕业,工作条件优渥,肤白貌美。女孩希望找一位年龄在35岁以下的成功男士,北京户口,有房有车,未曾有过婚姻。张世婧在优质男士会员库中为她介绍过六七个人见面,都无疾而终。无奈之下,张世婧试着为她介绍了一个39岁离过婚的男人,双方见面却一见钟情。
“爱情和条件没有关系,好多人花两三年时间在我们这里注册会员交钱,但依然找不到另一半。”张世婧觉得,在婚恋中寻觅的人如果不修改择偶观,实际是在苛刻别人的同时,也苛刻了自己。
时常接触美女富豪、出入高档会所,却常常在一身疲惫后等814路公交车回家。张世婧觉得这只是一份工作,谈不上生活里的反差。她和拔牙时相识的男友已交往了两年,两个人在燕郊的小房子中甜蜜地憧憬着明年的结婚。
“你看到的只是灯红酒绿、富人光鲜的一面。但他们的爱情与婚姻真的很累。”张世婧说,爱情猎头做久了,她才明白——有个人相爱才是真正的“奢侈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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