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4月19日,在满眼青翠的小麦地头,一座低矮的坟堆前,邹然面色沉重,小心地点燃生日蛋糕上的蜡烛。今天是她的小乔乔6岁的生日,而他已经在这里安息了两年多的时间。
无知的怨恨
1981年,24岁的杨蕾结婚了,婚后和丈夫有了一双可爱的儿女,生活平淡幸福。
2002年,丈夫不幸因病去世,撇下她和孩子们撒手人寰。生活的不易摧残着杨蕾的身心,她渴望一双有力的手扶她一把。经热心邻居的牵线搭桥,杨蕾和比她大一岁的贾要庆结了婚,这一年是2004年。
已近知天命年龄的杨蕾终于又有了一个完整的家,她很珍惜。然而真正和贾要庆生活在一起,她才发现贾要庆是个“牌迷”,农闲时,别的壮劳力都外出打工了,他却踅到牌场吃饭都叫不回来。
邻居邹然和贾要庆经常在一起打牌。刚刚三十出头的她性格外向,是个“自来熟”,她觉得贾要庆人实在,脾气也好,有“牌德”,所以哪天贾要庆没去打牌,她会站在门外叫上他,而每当自己输了钱,又会开玩笑似的问他把钱要回来。
这些举动在不善言辞的杨蕾看来,显然已经超出了邻里关系。“邹然这样主动,是想干什么?他们两个一定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这样的想法时刻萦绕在她的心头,以至于看到他们说话都感到浑身不自在。
终于有一天,这种情绪爆发了。那天,邹然再次来找贾要庆打牌,杨蕾当场就拉下了脸:“你整天不干活,没事儿就知道打牌!你打牌也行,干吗老拽着别人家的老公?”
这些话让邹然很生气:“我叫他打牌关你什么事儿?有本事你把他拴在家别出门啊!”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吵起来,最后竟扭打在一起。毕竟邹然年轻些,在打斗中占了上风。
二人的怨算是结上了。尽管邹然再没找过贾要庆打牌,但仍没能消除杨蕾的怨恨。每当二人在路上碰面,杨蕾总指桑骂槐一番,心中有气的邹然自然也不买账,吵架、打架隔段时间就会上演一番。贾要庆解释过、劝过,都不能减轻杨蕾的心病,夫妻的关系也逐渐紧张起来。
疯狂的决定
“如何惩罚一下那个嚣张的女人”,成为杨蕾随后几年里常常思考的问题。直到2010年,杨蕾想到了老鼠药。前些年当地农村老鼠很猖狂,很多人用一种叫作“毒鼠强”的老鼠药,但因毒性太猛,国家后来禁止了该药的生产出售。杨蕾多方留意,才从村民邹刚那儿买回一小包其父亲当年卖剩下的“毒鼠强”。
尽管杨蕾的脑海中时时萦绕与邹然的不和,可真要动手杀人,她还是一次次犹豫了。而那包药买回来也就没动过。
2013年夏天,当地很久没有下雨,玉米地旱得裂口,玉米苗干得“拧绳”,村民心急如焚。为了挽回损失,大家都想尽办法灌溉。
拉水没有合适的工具;用别人家的,需要排队,也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杨蕾和家人商量后决定用泵抽水,可是抽水需要电,电线恰恰需要从邹然家的房上经过。这下,杨蕾发愁了。
怎么办?如果她去说,邹然断不会同意。考虑再三,她只好撺掇贾要庆去,可是却被他抢白了一顿:“这么多年不是你没事找事,把人都得罪了,哪有今天作这样的难。要去你去,我不去!”说完,一扭身走了。她让两个孩子去说,没想到他们和贾要庆的态度一模一样。
没有办法,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地里的庄稼旱死。“豁出去了。只要这次能让电通过,把玉米地浇了。老脸我也不要了。”当杨蕾赔着笑脸和邹然商量从她家房顶过电线的时候,邹然说什么也不同意:“怎么,用得着我就上我们家来求了,早干什么去了?忘了你是怎么骂我的,忘了怎么羞辱我了?别人家谁都可以用,就是不让你杨蕾用!”
杨蕾只感到脑中嗡嗡直响,踉踉跄跄地回了家。收秋的时候,及时浇了玉米的人家都有个好收成,而杨蕾一家三亩多地才收了1300多斤。这让杨蕾下决心让邹然付出代价。
精心策划的犯罪
杨蕾想到三年前买的老鼠药。这次,她决定采取行动,目标就是邹然夫妇的掌上明珠,刚满3岁的小儿子乔乔。
2013年农历八月十五,中秋节,对于干了一天农活的村民们来说,赏月远不及早早睡觉更实在些。
窗外的月光很亮,小虫子的叫声此起彼伏。毫无睡意的杨蕾辗转反侧,索性起来,悄悄把老鼠药拿出来,找出一小包孙子平时吃的饼干,从饼干袋的中间撕开了一个小口,把小半包老鼠药倒进之后,用透明胶布小心地把口子粘好,摇晃均匀。从表面上看,饼干包装完好无损。杨蕾已经想好了,找机会把这包饼干扔到邹然家必经的路上,而且那条路平常也只有邹然家经过,即使不会被三岁的乔乔捡了直接吃掉,也会被勤俭惯了的邹然捡回家去。
“这药时间久了,效力肯定会小,但能让乔乔拉拉肚子,让邹然两口子着急上火,也算出口胸中的恶气。”想象着乔乔吃了饼干后的种种情景,杨蕾心情平静了许多。
两天后是周日,一大早,杨蕾走到邹然家门口附近的时候,把准备好的有毒饼干扔下后离开。
正如杨蕾所料,经过的邹然把饼干捡回了家。当天下午5点多,邹然接上幼儿园的儿子回家,看见路上有一包完好的小袋饼干,弯腰捡了起来,“谁家孩子掉的吧,丢了怪可惜的。”可给儿子,小乔乔头也不回,“不吃。不吃。”回到家,邹然顺手把饼干搁在自家客厅的茶几上。
无法挽回的悲剧
乔乔不爱吃饼干,这包饼干一直静静地搁在茶几上,一放就是半个月,直到国庆节那天邹然给家里大扫除,把它放在客厅后边小房间的桌子上。
10月6日,早上6点多,乔乔醒来后嚷着想吃东西,邹然去厨房看看,没有什么能吃的,现做需要等蜂窝煤烧起来,还要一段时间。邹然想到放起来的饼干,看也没看就递给了乔乔。
可能是饿极了,小乔乔接到手就用嘴巴将塑料包装袋撕开……邹然听到扑通一声,赶紧到客厅,却看见刚才还活蹦乱跳的儿子躺在地上,翻着眼,双手紧握,身旁吐的有沫子还有血丝。她意识到,儿子中毒了。
惊慌失措的邹然赶忙抱着乔乔赶往村医疗所,村医看了一眼,让往市医院送。随后转往郑州一所医院进行抢救,可三天过去了,医生最终宣布,小乔乔没治了。
经过检验,小乔乔的胃组织、肝组织、吃剩下的饼干袋及医院抢救时提取的胃内液体中均检出毒鼠强。而这些均是来自杨蕾所扔下的那一小包带毒的饼干。
事发后,杨蕾悔不当初。“我现在觉得最对不起的就是乔乔。我后悔,后悔得要死。我想着老鼠药放了那么长时间了,不会有多大劲,孩子吃了可能会拉拉肚子,没想到会这么厉害……”
然而,世界上没有后悔药,一旦错过,无可挽回。2016年3月18日,杨蕾以投放危险物质罪被执行死刑。
(闵丽娜 文中除杨蕾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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