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门89岁老船长卢业发:每个岛礁都有讲不完的故事
南海循史
闯海秘籍
在琼海潭门世世代代在南海耕海牧渔的渔民中,流传着一句古语“自古行船半条命”。在他们祖祖辈辈征服南海的过程中,唯有一本名叫《更路簿》的册子助他们避开这些海上凶险。
这本小册子上,不仅记载着航行线路,还记载着通往南海途中的水流、风向和暗沙。每一代潭门人都会在《更路簿》上添加对南海的每一点新的探索,每一本《更路簿》的背后,都承载着一个老船长说不尽的闯荡南海故事。
岁月流逝,属于老船长们和《更路簿》的木帆船时代已经过去,老船长们在这些岛礁上的故事,已成了久远的回忆。
走进琼海市潭门镇草堂村卢业发家中堂屋,89岁的卢业发将那本祖传的《更路簿》和罗盘拿出后,随即展开一张1985年印刷的南海航海图,每个岛礁的官方地名后,歪歪扭扭地用铅笔写着《更路簿》上传统的地名。
“三圈、猫注、黄山马峙、鸟仔峙、罗孔……”卢业发在地图上一个个指出这些岛礁的位置,就像在数出家乡的道路名称,这位闯了一辈子南海的老船长心中,这一个个熟悉的岛礁名,就是他航海的坐标点,而包括他在内的所有潭门老渔民对这地图的每个岛礁上,都有说不完的故事。
看风出发,立冬离港
“我14岁就跟着父亲出海了,后来当了船长,都离不开这本《更路簿》。”这位已经退休在家的老船长拿出那本祖父传下的更路簿,一半的航海生涯都承载在这本薄薄的小册子上。
在帆船时代,每位掌舵的老船长人手一本《更路簿》。“掌舵的船长,要严格按照《更路簿》上规定的线路来走,将岛礁作为定位点,到达一个岛礁后,再到另一个岛礁。”卢业发说,每年立冬之后,当南海上空刮起西北风,潭门渔民就借着风力出海前往西沙。在到达西沙海域作业一段时间后,继续前往南沙的船只会继续向南行驶,直到新加坡,在祖国的南海上画上一个圈,赶在来年端午前赶回。
卢业发说,《更路簿》上标注的这些地名,就是船长们航海的坐标点,一更为10海里,用天干地支的方式标注了方位角度。驾船时,船长会用罗盘按照《更路簿》上记载的角度方位,让罗盘所对应的角度对准子午线,让船按照这个角度行驶,到达下一个岛礁后,再按照《更路簿》记载的角度更换行船方向,再行驶到下一个岛礁。如此连接下去,整个南海就顺利地绕一个圈,航行完毕。
在卢业发的记忆里,严格依照《更路簿》航行,都不会出错。在航行途中,只要盯住罗盘及时修正船的方位,即使稍微偏离一些,偏离的距离也不远,凭借着双眼就能看到要去的岛屿、珊瑚礁或海域。“视力好的船长,能一眼看出几十海里!”
太平岛上欢度春节
1947年农历10月,卢业发跟随船队出海,这是卢业发第一次来到南沙海域。卢业发所在的船队原本希望仅在西沙作业,但这艘船在西沙浪花礁附近作业时,被突然袭来的狂风巨浪打断了一根方向帆桅杆,失去方向控制的渔船只能一边顺着风向向南进发,一边寄希望找到岛礁停靠修理桅杆。船长按照《更路簿》的指引,不断调整方向,最终抵达太平岛。
“1948年的春节,我们是在黄山马(太平岛)上过的,除了从海里捕上的鱼,还有肉!”这一次,卢业发比较幸运,渔民们在太平岛上发现一所以前渔民所建的铁皮房子,铁皮房子附近有一口淡水井,还有一群家猪和山羊,但是找了一圈,岛上也没有人。这些家畜还未饿瘦,看来人走没有多长时间,他们一伙人就将猪和羊杀了,白天在礁盘附近捕鱼,晚上睡在铁皮房里,整整停靠了一个月,将桅杆修理完毕后,接着向大海更南处进发。
在风帆时代,打断了桅杆对渔民来说,就意味着渔船失去了动力和方向。多亏当时的船长对《更路簿》了如指掌,凭借着精湛的航海技术,找到一个岛屿停靠,这不仅意味着补给与休整,岛外的礁盘还是传统的作业点,更重要的是,岛礁为前往下一个岛礁进行航行定位。
“鸟仔”上的
淡水越取越咸
那次离开太平岛后,卢业发所在的船队按照《更路簿》的指引,去到了南沙。
“越过奈罗上(今北子岛),奈罗下(今南子岛)后,我们去南沙附近海域捕鱼的下一个淡水补给点和捕捞点就是“鸟仔”(南威岛)。”在卢业发的印象里,南威岛尽管没有太平岛面积大,但上面丛林密布,林子里还有一个水井。船长派人砍下成堆的木材,补充船上的灶台燃料。渔船在补充完毕后,卢业发和另外两名渔民被要求留守在南威岛上。
白天,那两名渔民就地在礁盘上捕捞贝类、鱼虾,在岸上接应的卢业发负责将捕捞后的渔货简单处理后在礁石上晒干,不捕捞的日子,他们就砍伐岛上的树枝,在烈日下晒干,等待船只返回时做船上的燃料。在这期间,两艘同样来自海南岛的渔船停靠于此,补充淡水,也陆陆续续有人留下。
南威岛上有一简单的水井,卢业发他们每天靠着喝井中的淡水为生,“但是随着淡水用得越来越多,水的味道也开始从淡变咸。”时隔六十多年,卢业发回忆起那口井,依旧念念不忘:因为有了井,岛上生活条件也比船上好许多,可以用那口井的水洗澡。
一个半月后,渔船从新加坡返回,此时船上已经装满了煤油、布匹等各种各样的洋货——渔船把捕获的干货运往新加坡更换洋货,由于当时的国际贸易没有统一的货币,只能以物易物。
“一路上,我们还去了南钥岛、舶兰礁、南密(鸿庥岛)费信岛、马欢岛。”卢业发记得,费信岛、马欢岛这些岛屿的礁盘因为太小抓不到鱼,只能在岛上将贝类、鱼类晒干。老人用手在南沙海域画了一个半圆,将南海的各个岛礁连成了一个串,最后航行的终点是回到潭门港。
上世纪50年代,卢业发从父亲手中接过更路簿与罗盘,成为一名船长,尽管帆船在上世纪70年代换成了机帆船,渔民们在西沙作业依旧恪守着传统作业的航线和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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