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脱欧 欧洲一体化进程严重受挫

    6月24日，公投结果正式公布之后，支持脱欧的民众(上图)和支持留欧(下图)的民众表情迥异。新华社/法新

    6月24日，英国全国首席计票官珍妮·沃森在曼彻斯特市政厅正式宣布，英国通过全民公投决定脱离欧盟。这一结果，无论对英国、欧盟还是国际社会来说都是史无前例的重大挑战。

    英国脱欧创造历史

    从6月23日7时至22时，英国选民陆续前往设在英格兰、苏格兰、威尔士以及北爱尔兰和直布罗陀的382个地方选区的投票站参与公投。尽管伦敦和英格兰东南部地区普降暴雨，英国选民参与公投的热情并未受影响。很多选民一大早就冒雨赶到投票站，排队等待投下重要一票。

    选票上的设问简单而直接：“英国应该保留欧盟成员国地位还是退出欧盟？”得票超过半数的一方获胜。除了两个伦敦地区投票站因大雨引发洪水而临时转移地点外，整个公投过程井然有序，没有发生暴力及其他突发事件。

    投票结束后，英国公投选举委员会在全国各地连夜进行开箱计票工作，至24日6时，虽然点票工作尚未收官，但公投结果大局已定。英国广播公司率先发布英国公投脱欧的消息。最终官方统计结果显示，在全部约3358万张有效选票中，有超过1741万张支持英国脱欧，脱欧阵营以52%比48%的优势赢得公投。根据英国公投选举委员会日前公布的数字，约有4650万名英国选民登记参加公投，占英国总人口的71.5%，创下英国登记选民人数的历史纪录。而公投日当天的实际投票率也高达72%，刷新了自1992年以来的英国全国范围的投票率。

    英国通过公投决定脱欧，无论对英国自身还是欧盟来说，都是历史性的重大事件。

    公投凸显英国社会分化

    位于英格兰中部的伯明翰选区投票决定脱欧，给了留欧派致命一击，成为公投日当晚最大的意外。尽管伦敦和苏格兰坚定支持留欧，但仍无法阻挡英国其他选区民众出人意料的脱欧决心。

    英国选举专家约翰·柯蒂斯表示，在这场全民公投中，自由开放的英国人输给了保守排外的英国人，而移民问题是关键变量。统计数据显示，年龄和受教育程度是影响选民立场的重要因素，具有大学以上学历的年轻人普遍支持英国留欧，而受教育程度较低的中老年选民则是“脱欧”派的主要拥趸。在牛津、剑桥、爱丁堡等受教育程度最高的地区，支持留欧的平均比例高达58%，而在教育相对落后的偏远地区，这一比例仅为39%。英国议会下院自由民主党议员克雷默说，英国年轻一代普遍支持留在欧盟，因为这将为他们提供更多的就业机会，而伦敦之所以成为英国和整个欧洲的金融中心，很大程度上得益于英国的欧盟成员国地位。

    公投严重加剧英国内斗

    自从英国首相卡梅伦今年2月20日宣布将就脱欧问题举行全民公投以来，留欧派与脱欧派之间的拉票造势活动很快演变为一场日益白热化的政治对决，并且加剧不同社会阶层和利益集团之间的矛盾。不仅各政党之间在英国去留问题上立场迥异，而且在执政的保守党内也分裂为尖锐对立的两派，甚至有6位政府内阁大臣公开与首相卡梅伦唱反调。

    就在公投日的一周前，主张英国留在欧盟的工党女议员乔·考克斯在会见选民时遇刺身亡，犯罪嫌疑人在行凶时高喊脱欧派的标志性口号“英国优先”。乔·考克斯是25年来第一位被杀害的英国议员，这起事件震惊了英国上下和国际社会，不仅导致对立双方一度暂停所有选战活动，而且也给脱欧公投涂上了一抹残酷的血色。

    这是英国历史上第三次举行全民公投。早在41年前，英国就已经为“脱欧”问题举行过一次全民公投。1975年6月5日，英国选民在全民公投中以67%的压倒性结果决定留在欧盟的前身——欧洲共同体。当时，大多数英国人相信欧共体可以帮助英国从欧洲市场一体化、劳动力市场自由流动等诸多因素中获益。与上一次公投相比，当前英国国内主张“脱欧”的呼声早已不可同日而语。过去几个月的多数民调显示，支持“脱欧”和“留欧”的选民人数不相上下，而随着公投日的临近，甚至出现“脱欧”派在民调中领先的局面。

    正如英国文学泰斗莎士比亚在《哈姆雷特》中所提出的经典问题“生存还是死亡”一样，“留欧”还是“脱欧”一直都是一道令英国人纠结不已的难题。尽管英国于1973年1月1日正式加入欧共体，但始终对欧洲一体化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每当欧盟遭遇困境或陷入危机，英国国内主张“脱欧”的声音就会甚嚣尘上，并且习惯于将所有问题归咎于欧盟。

    事实上，游离于欧洲大陆以外的英国对欧盟的态度可以说是爱恨交加、喜忧参半，既希望从欧洲一体化中获得丰厚利益，又不想为其他成员承担过多责任，更不愿割让引以为傲的自主权。芬兰前总理亚历山大·斯图布曾形容英国“总像一个不情不愿的新娘”。英国长期对欧洲大陆实行“光荣孤立”政策，希望借助自身优势地位在欧洲国家间左右逢源、纵横捭阖，实现国家利益最大化。英国迟迟不愿加入欧元区和《申根协定》，根源就在于此。英国《金融时报》专栏作家菲利普·斯蒂芬斯分析认为，就欧盟而言，英国的原罪在于：加入这个集团的时间太晚，以至于领导权早已被法国和德国夺走了。美国前国务卿斯特提纽斯早就一针见血地指出：英国在任何一个自己不占据领导地位的俱乐部里，永远都是不舒服的。

    选民对脱欧后果认识不足

    研究表明，尽管英国选民参与“脱欧”公投的热情空前高涨，但很多人对公投的历史性意义及其重大而广泛的影响却是一知半解。根据英国智库“选举革新会”的民调，只有33%的选民认为自己清楚或比较清楚脱欧公投的意义，39%的选民表示对公投缺乏足够了解，而其余28%的英国选民则承认并不明白此次公投到底意味着什么。

    在这种情况下，选情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两派政治力量的宣传攻势。留欧阵营主打经济牌，突出“经济优先，就业优先”。首相卡梅伦不断强调：脱欧将严重损害英国经济，留欧则会让英国更强大。卡梅伦曾警告称，选择脱离欧盟就如同迈向未知的黑洞，对英国来说将是一个错误的选项。他说，脱欧只会造成“重获主权的幻觉”，而实际上英国将失去权利和影响力。脱欧阵营则紧抓难民问题。脱欧派代表人物、前伦敦市长鲍里斯·约翰逊声称，民主只有在人们有权换掉政府的时候才能生效，选择脱欧将使英国人民重新掌控民主和移民政策。

    脱欧带来多方面冲击

    英国首相卡梅伦24日在唐宁街10号宣布，鉴于英国选民在公投中决定脱欧，他将在今年10月举行的保守党会议上辞去首相之职，并由新首相援引《里斯本条约》第50条启动与欧盟的脱欧谈判。卡梅伦表示，尽管他本人不赞成脱欧，但将尊重英国民众的选择，并在未来几个月内尽力维持稳定局面。包括前伦敦市长鲍里斯·约翰逊在内的84位英国保守党“脱欧”派议员在6月23日深夜公投结束后联名致信英国首相卡梅伦，请求其继续留任。分析人士普遍认为，鉴于脱欧派在公投中获胜，卡梅伦辞职只是时间问题。

    正如此前很多分析人士预测的那样，英国脱欧将促使主张留欧的苏格兰寻求发起第二次独立公投。苏格兰首席大臣索尔蒙德在脱欧公投后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苏格兰在欧盟中的地位正遭遇根本性威胁，我们准备再一次举行独立公投。索尔蒙德说，在英国脱欧的新形势下，那些曾经反对独立的苏格兰选民将改变他们的立场。爱尔兰新芬党也表示，他们将会就北爱尔兰独立、爱尔兰统一举行新的投票。

    英国脱欧不仅给自身带来一系列不确定性，而且将对欧盟和国际社会造成多方面冲击。

    受英国脱欧影响，国际市场出现较大波动。英镑呈现断崖式贬值，由1英镑兑换1.50美元的高位一路跌至1.346美元，跌幅超过10%，创下自1985年以来英镑的最低币值纪录。英国以及法国、德国等欧洲主要股市均出现剧烈波动，震荡幅度甚至超过2008年金融危机时期。在欧洲以外，美国道·琼斯指数、标准普尔500指数和纳斯达克指数，以及日本日经指数和香港恒生指数均出现3%至5%的不同程度下跌。北海布伦特原油价格也下挫4%，跌至每桶48美元。受避险情绪影响，国际金价飙升8%。

    欧盟首次面临成员退出

    欧洲理事会主席图斯克在英国决定脱欧后发表声明称，他对英国公投结果感到失望和遗憾，但强调欧盟已经为此做好了准备，欧盟27国将坚定地团结在一起，应对各种挑战。图斯克强调，在英国正式脱离欧洲之前，不会出现法律和权利真空，即英国在脱欧谈判期间将继续享受欧盟权利并履行相关义务。图斯克坦言，最近几年是欧盟历史上最艰难的时刻，但他相信“国难兴邦”，希望欧盟各国对欧洲一体化前景保持信心。

    欧洲议会议长舒尔茨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对英国选民的决定表示尊重，但对公投结果感到遗憾。舒尔茨称，英国公投脱欧给欧盟其他国家树立了一个不好的榜样。他强调，卡梅伦政府和欧盟都需要严肃认真地承担起责任，确保英国和欧盟的稳定。欧洲议会最大党团人民党主席韦伯表示，欧盟将与英国启动脱欧问题谈判，而英国不会得到任何特殊待遇。德国外长施泰因迈尔表示，这对于英国和欧盟来说都是一个令人难过的结果。

    英国脱欧对英欧双方来说都是一个棘手的难题。欧盟近年来饱受乌克兰危机、难民潮和恐怖袭击等多重危机困扰，英国脱欧无疑是雪上加霜，而且令欧盟遭遇有史以来最严峻的挑战。这是自欧盟成立以来，首次面临成员国退出的情况，双方分离的过程将不可避免地经历一系列艰难复杂的政治、经济、法律等各领域谈判。欧盟专家保守估计，英国脱欧过程最少需要两年时间。而英国一方面需要与欧盟分家，另一方面还要重新签订或修改与其他欧洲国家及域外国家的各领域协议。预计这一过程将更为困难，因为其他欧盟成员国政府不想给疑欧势力留下“脱欧很容易”的错误印象。

    英国公投脱欧为其他欧盟国家开创了一个“先例”，将会起到“示范效应”。荷兰独立党党魁吉尔特·维尔德斯已经表示，荷兰也应就是否留在欧盟举行全民公投。维尔德斯在英国公投结果揭晓后发表的声明中说：“荷兰也应该收回对财政、边境以及移民等政策的自主权，如果我当选首相，也将举行全民公投，让荷兰民众自己作出选择。”法国极右翼政党国民阵线主席玛丽莲·勒庞对英国脱欧表示祝贺，并声称法国人民也应在欧盟成员国地位问题上享有决定权。

    本报布鲁塞尔6月24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