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岁的远征军老兵张顺昌今天“上路”(图)

图为老兵生前照。家属提供　摄

　　这是一次遗憾而沉重的采访。

　　本月13日的黄昏时分，当我们赶到云南禄丰县炼象关村时，远远就看到远征军老兵张顺昌家房屋上的灵幡和门前的花圈。

　　心往下沉。一种不祥的预感随之而来。我们真的来晚了。张顺昌老人因病抢救无效于两天前走完了跌宕起伏又寂寂无闻的一生。

　　按照当地风俗，这位94岁的老人，昔日战士，将于今天“上路”——出殡入葬。

　　我们终究赶不上老兵离去的步伐。他们，有时离我们很近，有时，又很远。

　　“张顺昌，云南昆阳人，1942年在昆明黄土坡入伍，参加中国远征军，成为新一军独立大队一名上等兵。按照军队要求，他主要负责运输给养。1942年1月16日，20岁的张顺昌由昆明乘机到印度汀江，再进入缅甸军训、作战，参加过八莫和密支那战役。1945年日本投降后回国，由缅甸乘机到沾益后部队解散回家。”

家属整理老兵遗物。刘冉阳 摄

　　这是老人生前在接受志愿者调查时的自述。老人的这段历史，他的6个子女却并不清楚。唯有其72岁的外甥赵永泉断断续续听过一些，“舅舅后来在昆明参加了共产党的外围组织‘民青’。1951年，他受命赴禄丰县开办人民银行，并留在禄丰农村——炼象关”。

　　寥寥百余字的介绍，暗藏命运的多舛和艰辛。“十四年抗战，血染山河。经历过战争的人都希望远离战争，珍爱生命。但面临家毁国亡、主权受侵时，舅舅他们选择站出来。”赵永泉说，“像舅舅这样的老兵是个极其平凡的人，从没喊打喊杀，叫嚷着要做什么英雄。但在像我这样的老百姓心中，他就是云南的英雄！实实在在的英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死亡也许是人生最公平的一个过程，荣耀或者苦难都在这里终结。”一亲友为张顺昌惋惜，他自愿入伍保家卫国，战争结束回国也坚决不打内战。他本来可以留在城里有更好的生活，但却一辈子都留在炼象关这个偏僻的小山村。

　　炼象关，是古时南方丝路昆明至大理“九关十八铺”的第三关。从仅剩的两个城楼，依稀还能看出当年的繁华，如今却成了一个闭塞的小山村。张顺昌经历了血雨腥风、豪情万丈，晚年却如他选择后半生所住的炼象关一样平淡。

　　“不过，老人对自己的一生并无怨言。”赵永泉回忆，张顺昌老人在最后的时日里，因为得到民间关爱老兵慈善组织的认可而欣慰不已。“龙越慈善基金给他颁发了抗战胜利70周年纪念章和马甲，我每次来他都要穿给我看，高兴得像个小孩。他跟我说，过去终究会过去，关键是看国家的未来是不是有更好的发展。”

　　14日正午，出殡的时间一到，鸣炮、奏乐、起棺，老人的亲属和邻里们纷纷跟随在后，送这位抗战老兵最后一程。他将长眠在村后的山上。这是这个寂静的小村庄难得的热闹场面，放暑假的孩子们在现场蹦蹦跳跳。在他们眼里，这只是一个普通老人的葬礼。他们并不知道，这位普通的老人曾经为了国家的主权、民族的尊严，在炮火与鲜血中书写过青春。

　　“寻找抗战老兵，是一场与时间的赛跑。多少次寻访老兵，找到时人已不在，心中充满遗憾和愧疚。中国远征军用鲜血和生命书写了抗日战争史上极为悲壮的一笔。但这段历史，或将随着这些最后的远征军的离开而永远走进博物馆。”常年从事老兵关爱工作的志愿者周德蓉说。

　　如此无力，为什么还要这样与时间赛跑？难道仅仅只是为了铭记历史？著名二战史学家戈叔亚在他的文章中这样写道——“虽然岁月和山河可以重新组合，但有些感情却难以改变。记住历史，不是为恨，而是让人去思索战争对人的影响，让人懂得去尊重历史和生命，让每一个人特别是年轻人去了解这块土地的过去留给今天的意义。”(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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