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1月15日至1月17日三天时间内,衡山县连发三起凶杀案,共致6死1伤。17日,犯罪嫌疑人聂露勇被制服。这三起凶杀案中,有人失去了儿女,有人失去了老伴,也有孩子失去了妈妈。
今日,该案将在衡阳市中级法院不公开审理。
时隔半年,聂露勇的父亲一直想不明白儿子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疯狂的举动;三个受害者家庭,则一直没办法从悲伤中走出。
潇湘晨报记者 刘双 实习生 陈曦琳 孙霜衡阳报道
7月15日,27岁的聂露勇将站上衡阳市中级人民法院的被告人席。半年前,他涉嫌在衡山县店门镇、开云镇犯下3起命案,夺走6条生命。
聂东林一直试图读懂儿子。为什么曾经“性格温顺”的年轻人突然变了一个人,让所有人始料未及?
送儿习武,当兵,退伍后帮他找工作,聂东林“操碎了心”。如今,他只能用“失败”来给自己的父亲角色打下评语。
7月12日,聂东林说,他始终没读懂儿子。儿子习武时患上的鼻窦炎、后面的性情大变,聂东林能觉察到这些变化,但他终觉无法进入儿子的内心。
是什么让儿子变成了这样?
习武鼻窦炎慢慢成了心理问题
聂东林总想着给儿子找一条路,“不求他大富大贵,希望他过上安稳的生活”。但没想到儿子搞出了“这么大一个炸弹”。
儿子小学毕业后,聂东林给了他两个选择:习武,或者继续读书。聂露勇选择了习武。
于是,聂东林将儿子送到南岳一所武校。学了3年,聂露勇提出“不想待下去了”。之后,他又去了河南嵩山少林寺。其间,聂东林每年都会去看望,“从来都不会缺他的钱。”聂东林说,儿子成绩不错,老师也很看重他。
但在少林寺学武的第二年,发生了一个转折。聂露勇在训练时,鼻子被人打伤,患上了鼻窦炎,他又提出回来。
习武之路,似乎就断送在了鼻窦炎这个点上。
但鼻窦炎改变的,似乎并不仅仅是聂露勇的习武之路。在聂露勇的姐姐看来,一直没法痊愈的鼻窦炎,让弟弟遭受的不仅仅是医学问题,“成了心理问题”。
聂露勇的鼻窦炎最主要的症状是鼻子通气不畅,晚上睡觉的时候都会感觉很辛苦。“带他去看了10多家医院,从我们本地,再到长沙、宁波。”聂东林说,病情最严重时,他给儿子买了一台1万多的呼吸机。
“从医学角度来说,其实伤得并不严重,但他总觉得是天大的事情,很难承受。”聂东林说。
“我跟他说,这个不能再看了,不然会对心情有坏处。”聂东林说,那时候儿子的箱子里,会随身带着一个打气筒、纸巾等。
有几次,聂露勇的鼻子不舒服,姐姐随口说了一句“每次去医院检查,都说没什么事。”然后,聂露勇就涨红了脸,凶了起来。
服役回到老家后,性情大变
聂露勇从少林寺回来后,聂东林想重新给儿子做规划。“我们在农村,本身条件不是很好,对他又很看重,总是想着给他铺一条路。”他说。聂东林对当时不到18岁的儿子建议,“那就去当兵吧。”。
聂露勇一开始反对。聂东林又提议“干脆先成个家”。就这样,他骑着摩托车载儿子去相亲,但没有结果。不过,聂露勇同意去当兵了。
2007年,聂露勇去浙江宁波当兵,直到两年后退伍回到老家。
聂东林说,他自己感觉,此后儿子性情有了很大改变。“有点厌世的感觉,性情也变得暴躁,动不动就发脾气。”他说。
自尊心特别强、受不了挫折,家人这么评价聂露勇。“他想做一件事,但又很无力,一来觉得自己没钱,又没有权力和关系,内心有些自卑吧。”姐姐说。
追溯起来,聂东林认为儿子最大的问题就是从不和家人沟通。因此,读懂儿子,成了他多年来努力的事情。“发短信也好,当面聊天也好,我每次都很主动,但他不愿意跟我沟通,也没有一句真话。”聂东林说。
“我每次都跟他说,我们是父子,也是朋友,没有什么不可以说的。”聂东林说。聂东林认为,儿子不跟自己说真话的理由是,总想做他自己想做的事,“但问他想做什么,他又不肯说。”
就这样,父子之间,一个闭口不说,一个只能靠猜。
“作为父亲,我很努力想要去靠近他,去发现他心里在想什么,但显然我还是失败了。”聂东林摇了摇头。
困局错就错在没挖到儿子的内心
大大小小的道理,聂东林曾跟儿子说了很多。“我错就错在没有挖到他的内心。”说起来,聂东林很无奈,他说之前电话费很贵,但他不在乎,经常打电话给儿子,但每次得到的回应都是“好,可以”简单几个字。
“反正就是感觉他不想过安稳的生活,总是一副自己要去干一件大事的感觉。”聂东林越说越激动,“为他付出了那么多,但他始终不愿意跟我交心。”
聂东林一直想着让儿子跟自己近一些。儿子退伍回家后,聂东林给他在当地电力局找了一份工作。聂露勇没同意,去姐夫的电器厂上了不到一年的班。因为不想儿子继续在外折腾,从来没种过地的聂东林还提出和儿子一起在老家种红薯,“也是为了留住他。”结果,去河南买回红薯苗,租了地,聂东林还是“被耍了”。
儿子的心门始终无法敲开,聂东林总预感“会出事”。
反思
或许,是我把他看得太重了
沉默一阵后,聂东林说,“或许,是我把他看得太重了。”
半年来,聂东林说自己也反思过,“我对他期望太高了。”他说,对于儿子,他没有亏欠,只有失败。
如果能重来一次,聂东林说自己宁愿“什么都不管,顺其自然”。
这半年来,聂东林一直想找到儿子做出疯狂行为的答案,但他失败了。“理解不了,他没有理由去杀人,除了精神上有问题。”他认为,这是唯一可能的解答。
聂东林说,出事之前,在儿子的箱子里发现了抗抑郁的药物,所以他坚持认为,这次行凶跟儿子患有抑郁症有很大关系。
“我们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希望能帮他把所有的法律程序走完。”聂东林说,儿子归案后,他先后三次申请做精神鉴定,但被驳回了。
7月7日,他拿到了衡阳市中级人民法院《关于驳回精神病司法鉴定申请的决定》。
其中写明,经过公安机关调查和法院综合审查,聂露勇在作案时动机明确,思维清晰,羁押期间亦精神正常;其本人和家族均无精神病史,聂露勇供述曾有吸毒史,且从其血液和尿液均检出甲基苯丙胺成分,自愿吸食毒品而产生精神障碍的行为人要承担全部法律责任。因此,驳回了聂东林提出的鉴定申请。
受害者家庭
想在梦里见妈妈,总是噩梦
与凶手素不相识,6人突然遭遇横祸。半年之后,这几个家庭一直无法走出悲伤。
想念老伴,就去他出事的山上哭
最先遭遇毒手的,是65岁的李贵强。7月13日,衡山县店门镇茶园村。李贵强年轻时候的一张黑白照片摆在厅堂中央,大门紧锁,屋外还整齐堆放着他生前砍好的柴火。
大儿媳李女士介绍,婆婆早些天去广州了,“我们想她去散散心,不然在家里总胡思乱想。”她说。
李女士说,公公平时人很好,之前是乡里的干部,退休之后就在家带孙子,“有正义感。”
公公刚去世的一段时间,婆婆一日三餐都会摆上公公的碗筷,陪他一起吃饭,“好像人还在一样。”
李女士说,公公不在了,就很少看到婆婆笑了。“有时她就憋在心里不说,想他了,就一个人跑到出事的山上去哭。”
他们再也不能叫我妈妈了
出事之后,旷华夫妻就搬离了衡山县开云镇山竹村。“怎么能住,一走进那个门,就想起来这件事。”他说。
这半年,旷华说“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19岁的女儿旷清刚成为大学生,13岁的儿子旷海正读初一。此外,还有表侄女和侄子也遇害了。出事前,旷华刚决定回到老家工作,“孩子们特别高兴,却没想刚放寒假回来,才在家住一晚人就没了。”
之前,为了给孩子们更好的生活,旷华在哈尔滨打工,妻子在广州一个鞋厂做事,“他们没了,做事也没有精神了。”
搬到新家后,旷华总是避开跟孩子有关的话题,怕勾起妻子的悲伤情绪。想念孩子了,他独自回老家,去孩子们的房间里转转,“感觉他们还在”。
即使旷华尽量不去提及,妻子仍然每天以泪洗面。今年母亲节,她在网上下了一个软件,用孩子们的照片做了一个电子相册,取名叫“你们再也不会喊我妈妈了。”
想妈妈时,就会唱“让我们荡起双桨”
7月13日,衡山县师古村。
8岁的玲玲穿着一条花粉色裙子,摘下一朵自己栽种的小花,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
1月17日,她的家中突然闯进一个黑影,随后她听到了母亲的一声惨叫。
妈妈离去后,玲玲过了8岁的生日。这是她第一个没有妈妈的生日,“特别想妈妈”。
她说,晚上的时候最想念妈妈,“很想做梦见到妈妈,但总是梦不到。”忽然,她活泼的声调沉了下来,她说其实自己梦到过妈妈,但不是好梦。
刚出事时,玲玲总做噩梦。
玲玲的爸爸在做啤酒销售,她说经常能看到爸爸有哭的表情。“我知道他在想妈妈,所以我就会安慰他,让他不要哭,就想象妈妈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工作。”玲玲昂着头说。
玲玲说,每次看到其他小朋友都有妈妈陪,“心里很难受”。她把妈妈教她唱的一首《让我们荡起双桨》当成了她和妈妈的纪念歌。
说着,她就唱了起来。(受害者及家属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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