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除锈、补缺等一系列工艺,一面唐铜镜在千年之后再次焕发光彩。文物修复师的面容在盈盈的镜面上清晰可鉴,就像千年之前它曾照耀过大唐的红妆一样美丽。
2016年,纪录片《我在故宫修文物》在国内热播走红,内行人点评着工艺的得当与否,外行人惊诧于修复师的高超技艺。文物修复师这个古老而神秘的职业闯进公众视野。
小詹在修复瓷器。采访对象供图
过去几年,老一辈传统修复师陆续退休,却很少有年轻的力量及时补充。这种尴尬的境遇随着大学相关专业的发展,在这两年出现缓和,越来越多拥有高学历的毕业生进入文物保护修复领域,文物修复师年轻化的趋势愈加明显。
和其他行业的年轻人一样,青年文物修复师在头顶光环和荣耀的同时,也有很多不为人知的辛酸和无奈。他们的生活一边是珍贵的文物,一边是琐碎的油盐酱醋,他们在成长的路上痛并快乐着,憧憬着诗和远方。
吃“海鲜”住“海景房”VS奔波编外钱少闲少
阳光、沙滩、海鲜,是广东阳江海陵岛留给游客最直接的印象,但这一切似乎与小詹并没有太大关系,坐在安静的修复室里,眼前的修复台就成了她的整个世界。她说她从北方一路翻山越岭而来,不为风景只为手中那一方精巧的瓷器。
在同行眼里,她的工作让人羡慕:2015年大学刚毕业,就能参与到“南海一号(迄今为止世界上发现的海上沉船中,年代最早、船体最大、保存最完整的远洋贸易商船——编者注)”这样的大项目中,在5A级景区内住着“海景房”,吃着“海鲜” ,然后做着自己喜欢而擅长的事情。
每次说到这里,小詹总会露出一丝苦笑,她表示,这些只是别人的臆想,毕竟没几个人可以活得像照片里那样精彩。在小岛上远离家人,没有朋友,景区距离市区也有四五十公里,她说自己就像孤岛一样,漂泊在茫茫大海之上。
朝九晚五的作息,手头一遍又一遍重复着相同的工艺:补缺,打磨,再补缺,再打磨。她的时间随着飞溅的磨料也被消磨,单调的生活最让人疲惫,每周仅有一天休息,她大多数时候会用来补觉,她说,用这段难得的时间坐几小时的车去市区逛街太奢侈了。
和其他青年修复师一样,他们会跟着项目全国各地奔波,没有编制,工资微薄。面对现在的生活,小詹倒也乐观,她说自己确实喜欢这份事业,希望能在30岁前跟着师傅们多学手艺,其他的只能以后再考虑。
今年7月,安徽琅琊山地区雨水少,气温持续在40摄氏度上下徘徊。这样的气候条件对于石刻的清洗和保护非常有利,张兴和其他修复师在那里驻扎了两个多月。
密不透风的丛林深处,加之满身湿热的汗水,这为“招徕”蚊虫提供了得天独厚的条件。尽管在上山之前备足了花露水和电蚊拍,胳膊就像是用花露水洗过一样,可是这些在源源不断赶来的蚊虫面前显得微不足道。
相较于张兴之前从事的可移动文物修复,不可移动文物的修复更加复杂和艰难,所有施工都要结合文物周边的环境,根据施工方案严格执行,就连清洗最基本的去离子水也需要人工用桶抬到山上。
他们在这里过上了欧阳修笔下 “朝而往,暮而归”式的山林生活,身上宽大的深蓝色T恤是他们和普通游客最明显的区别。他们会清楚地指出某一块石碑坐落在山上的哪一个角落,也会准确地告诉游客琅琊寺山门前的石阶是108级,他们甚至比导游还要熟悉这里。
和在“南海一号”工作的小詹一样,张兴说她已经两个多月没有买过衣服了。虽然有时下班后她会穿着沾满泥土和汗水的工作服到商场内溜达,却很少会停下来试穿一件时装,“我每天都穿着工作服在山上洗石头,就算买了衣服也没机会穿,有时候早上起床都懒得梳头。”
这样的境遇她也经常和同伴抱怨,她也郁闷过为什么有的人就能坐在空调房里舒舒服服,而领着相同工资的她就要过得这般狼狈和辛苦。可是抱怨归抱怨,她清洗起粗糙的石碑来丝毫不比修复青铜器时操的心少。尽管胳膊上种满了蚊虫叮咬的疙瘩,她还是会静下心来用小竹签一点一点地剔去石碑上的苔藓,看着风化成渣的碑文,她也会忍不住地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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