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万!靖江重奖“毒地”举报人周建刚
创下国内环境污染举报奖励最高纪录 政府对其补偿300多万元 目前“毒地”正在修复中
在“靖江毒地”事件发生两年多后,江苏省靖江市政府开出一张30万元的支票,用于奖励“毒地”污染举报人周建刚。重奖30万元,对周建刚而言是“意外的惊喜”,也创下国内环境污染举报奖励最高纪录。
“靖江毒地”事件曾引起社会强烈关注。2015年9月,云南商人周建刚在网上公开举报称,靖江的一个养猪场地下填埋了上万吨危险废弃物,而危废的主要来源是两家上市公司。经过北京青年报记者调查,《北京青年报》刊发《养猪场地下的秘密》系列报道。2015年12月,最高检、环保部、公安部联合督办此案。这也是第一起三部委联合挂牌督办的污染环境案。
2016年12月,江苏省泰州市检察机关对该案提起公诉,检方以污染环境罪起诉周某等3名涉案人员。此外,检察机关开展公益调查,促成涉案公司签订1.9亿元环境修复协议。
11月16日,北青报记者在北京对话周建刚。他表示,举报事件影响其两年多,最近他拿到相关补偿、赔偿和奖励,“对我个人而言,‘毒地’事件算是翻篇了,画上一个句号。我会尽快回归正常生活,而环保公益的事会一直坚持下去。”
周建刚在北京接受北京青年报采访谈毒地
毒物已挖出 毒地还在“疗伤”
周建刚是“靖江毒地”事件的举报人,也是受害者。2015年2月,他买下靖江的一个养猪场,在厂房内居住一段时间后,突然暴发皮肤病,去医院就诊后,得知是环境刺激导致。经过调查,周建刚发现养猪场前身是化工厂,厂内地底下埋有上万吨危险废弃物。此事经其举报被公众所知。2016年3月,江苏省环保厅厅长陈蒙蒙接受北青报记者专访时介绍,有关部门在“毒地”挖出疑似危废5900多吨。
北青报:最近一次去原养猪场是什么时间?
周建刚:今年10月份。最近的3个月,去过两三次。
北青报:那块地现在是什么情况?
周建刚:举报事件后,政府介入进来,把地下的有毒物质挖出来清理了。整个地块有质的变化。地面上安装了专业的、用于修复土壤的大型设备和管道,还种了很多树和草。原来的建筑都铲掉了,只保留了一栋办公楼,因为不涉及“埋毒”,所以保留了,作为办公用房。有工作人员在那里值守,监控设备运转。毒物已挖出来了,毒地还在“疗伤”。
北青报:靖江市政府和环保部门方面,有跟你交流过“毒地”的修复情况吗?
周建刚:回靖江那边后,我把我关心的问题都详细问过。有的问题,他们作了书面答复,有的当面解答。据我了解,政府找的检测机构,以及后期做土壤修复的公司,都是在国内排前列。治理方案也向我介绍过,是在做专业化的治理和修复。
北青报:这块地现在的归属是怎样的?
周建刚:我回去以后了解到,这块地有一个修复的观察期。站在支持地方政府有效治理污染的角度,我已经主动放弃流转使用权,这块地归还给村委会,由村委会交由政府,继续对土地进行修复和观察。
谈奖励
重奖30万元 对我来说是意外惊喜
“毒地”事件发生后,事发地块被靖江市政府以“紧急避险”为由接管,地上建筑物被拆除。过去的两年多时间里,周建刚一直在观察污染治理的进展,也一直在和当地政府交涉补偿问题。近日,双方达成协议,靖江市政府补偿周建刚300多万元,另外,政府对他举报污染的行为重奖30万元。
北青报:让出地块,当地政府是否对你做出补偿?
周建刚:近3个月,我放下公司所有事情从云南回到靖江,跟当地政府直接沟通。过去沟通不是特别顺畅,总是通过第三方,有些信息不对称,所以直接沟通比较好。回去后,我跟靖江市环保局等部门沟通,了解到过去相互之间有些误会。案子发生后,政府人员的全部精力都在治理污染和排除险情上,忽略了对我个人财产、资产的处理。后来,他们也作了部署安排,认为应该进行补偿。这次回去,整体沟通情况还是通畅的。各部门人员和领导提到这个事情,都比较积极,和我深度沟通。这块地原来不值钱,现在值钱了。政府做出的相应补偿,也是通过正规的评估程序做出的,给我补偿300多万元。从我的角度来看,只要是规范的,我都接受。
北青报:对你举报环境污染的行为,靖江市政府奖励30万元。奖励是以什么形式给你的?
周建刚:这次回去后,政府方面讲,从发现污染到排除险情,我做了很大贡献,政府很认可,很明确要对我重奖,各部门决议后,决定奖励30万元,后来开给我一张支票。支票是单独的,跟其他款项分开,上面有我名字。因为眼前还有很多工作要做,所以没搞授奖仪式。我觉得,这种奖励方式对我已经是最好的认可。没必要浪费精力和资源搞仪式。这个双方都达成了共识。
北青报:我记得靖江市环保局去年曾奖励你3000元,按照《江苏省举报环境违法行为奖励办法》规定,这是最高奖励标准。你怎么看这次重奖30万元?
周建刚:3000元,是靖江市环保局对我打12369举报热线的奖励。这次30万元,奖励的主体是靖江市政府。我自己理解:政府通过我的举报,通过调查,切切实实地排除了一个重特大隐患。另外,我一直配合政府对污染地块的处理,所以有了后面的30万元。这是一种认可,也是一种鼓励。重奖30万元,对我来说是意外的惊喜。这个奖励,钱多钱少,对我而言不是很重要。我能感受到,政府在这件事情上对环境问题的重视。这是个重大进步,也是目前国内对环境污染举报做出的最高奖励。
北青报:补偿和奖励,弥补了你的损失吗?
周建刚:如果算细账,可能算不完。我觉得这些数额的高与低不是特别重要。有了补偿,有了奖励,我已经感到很欣慰。我能感觉到政府在处理问题时比较积极,比较阳光的态度和意识。我也不想让这个事拖太久。
谈案件
“内心原谅了”污染制造者
2016年12月,江苏省泰州市检察机关对“靖江毒地”案提起公诉,检方以污染环境罪起诉周某等3名涉案人员。此案一审已经开庭,尚未宣判。
北青报:在这起环境污染公诉案件中,你是什么角色?
周建刚:我是被害人。是刑事附带民事诉讼的原告。成为原告的理由是,我在财产、身体、精神等各方面受到损害,是“毒地”的受害者。
北青报:你见到被告人了吗?有没有交流?
周建刚:在法院,庭前沟通的时候见到过部分被告人。周某快70岁了,很慈祥,也很坦诚。
他讲了一些过去的情况,表达了歉意。他表示,该承担的他会承担。从某种角度讲,“毒地”的发生,也有一种历史原因,大家都很清楚。我对他也有同情,内心原谅了他。
北青报:经司法机关协调,涉案公司签订1.9亿元环境修复协议。你对这个协议了解多少?
周建刚:据我的了解,这个协议比较简单。1.9亿元,主要用于排除污染和土壤修复的各项支出。
北青报:这个案件审理到哪个阶段了?之后还会参与吗?
周建刚:一审还没有判决。作为刑事附带民事诉讼的原告,我和被告达成了庭前和解。一方面,我对被告出自内心地谅解了,被告也对我两年多消耗的精力做出赔偿,也是对我投资和治病等方面的一个合理补偿。达成和解后,我就撤诉了,退出案件,不再参与。
北青报:对大环境有什么感触?
周建刚:感觉这两年多,国家层面对环境问题更加重视。“靖江毒地”案,是三部委第一次联合挂牌督办的环境污染案。我能感觉到国家层面有一个高度的关注。近两年,国家在环保方面出台相关法律法规,重拳出击,有阳光积极的一面,对老百姓、对全社会都是好事。
谈变化
随手拍污染 打12369已成习惯
两年多来,周建刚的病没有痊愈,一直在治疗当中。和过去相比,他从环保一窍不通的商人变成积极的环保志愿者,随手拍污染、打12369,已成生活习惯。
北青报:两年过去,你自己有什么变化?
周建刚:我原来是一个对环保一窍不通的商人,现在我时刻关注环保问题。在生活中,看到哪里的烟囱冒黑烟、河里冒污水、垃圾满地,我都会神经质、条件反射式地掏出手机拍照发朋友圈、发微博,或者向环保部门反映。12369是我经常拨打的电话。这已经成为习惯。
北青报:你的身体状况怎样?
周建刚:案发前我身体很好,就是因为在养猪场住了一段时间,暴发严重的皮肤病,免疫力低下。这两年我不停治疗,一直在用生物制剂,现在也配合中医等手段调理身体。两个月前,我的病情比较严重,现在相对平缓,但还是没有百分之百根除。手背、背部等部位还有一些癣块没有消除。
北青报:“毒地”事件对你还造成什么影响?
周建刚:心理上,前期我有比较大的压力和紧张情绪。经济上,这两年没有太多的精力从事经商的活动,对公司影响很大,因为看病,我也耗费巨资。现在看,这事能得到政府的认可,能把“毒瘤”排除,以前所有的压力都得到释放。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对我的影响跟这个结果比,不值一提。
北青报:你的人际关系有没有变化?
周建刚:事情最开始,好多人不了解内情,不理解我,都以为我捅了篓子,以为我跟政府作对。随着媒体的报道,随着官方发声和对我的肯定,现在大家对我有更多理解。我也认识了更多爱好环保的朋友,不知不觉变成一个环保人士。我觉得也是一件好事。我原来的朋友圈里,很多朋友变得更加支持环保。
北青报:你后来再去靖江,当地人对你怎么看?政府官员对污染事件的态度有什么变化?
周建刚:当地人对我更加认可。用他们的话讲,我们是更有知识的人,才能发现污染,他们自己不懂,不清楚怎么回事,所以确实没办法。我能感觉到环保教育和引导的重要性,有关部门加强环保教育和引导,比治理环境还重要。因为前者能让更多人重视环境,那么,污染事件会越来越少,有可能发生的污染,可以掐断在萌芽状态。这一次回江苏,政府工作人员的态度让我意外。首先,他们对污染的态度很明确,污染确实发生了,全部按规范化的标准严格去做。我在江苏期间注意到,环保部门对类似环境案件的反映,都表现出积极处理的态度。
北青报:算是翻篇了吗?
周建刚:对我个人而言,“毒地”事件算是翻篇了,画上一个句号。我会尽快回归正常生活,而环保公益的事会一直坚持下去。眼下最重要的,是我个人生活和公司正常起来。未来有更多精力了,我会在云南做一个环保教育方面的公益机构。期望有一天能实现。
北青报:这件事社会一直关注,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周建刚:媒体和环保公益机构,在我最艰难的时候给予过我帮助。在我经济最困难的时候,环保人士还发起募捐和借款活动,帮我渡过难关,这些都是我无法用“感谢”两个字表达的。但我还是要说声“很感谢”。我会跟所有环保志愿者一起走下去。环保事业,对我而言才开始。
本版文/本报记者 李显峰 供图/周建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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