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这家医院的估值超过30亿元人民币;有人说,这家医院能把全国乃至全世界最好的医疗资源对接到上海来;还有人说,这家医院总能吸引各种号源紧张的专家前来“多点执业”。
10月30日,这家传说中的医院——上海国际医学中心(SIMC)向全国最顶级的专家们发出“邀请”:来分股权吧。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了解到,这家医院为医生预留出10%的股权,将出售、分发给那些“值得长期合作”的医生。
第一轮分股,有50多名医生报名参与,最终有7人经遴选获得了总计约0.5%的股权。究竟什么样的医生可以拿到股权?医生们为什么愿意放下“身段”到这里来执业?医生们想要什么样的发展空间?
上海国际医学中心正在进行的“医生合伙人”制度,将成为我国医改实践的一份有力参考。
什么样的医生能拿股权
上海国际医学中心本身,就是一片医改的试验田。它是一家混合所有制企业,最大的控股股东是上海国际医学园区。一“出生”,它就备受瞩目。它是国家卫计委和上海市政府的“医改试点项目”和医师多点执业试点单位,有超过1000名外院专家在这里“多点执业”,其中200余名专家与医院产生了“长期、稳定的”合作关系,他们每周至少会有一到两个半天在这里问诊。
入股上海国际医学中心,用上海三甲医院皮肤科医生张梅(化名)的话来说,“没什么医生是不愿意的。”
张梅说,新时代患者日益增长的对健康生活的向往需求,与现有医疗资源之间出现了较大的落差,与此同时,医生开始意识到自身的价值所在。为了看一名专家的门诊,与专家说上几分钟的话,有的病人要排上一整天的队。
“医生也需要出来树立自己的品牌。”张梅发现,很多公立三甲医院年轻的主治医师,已经有了“树品牌”的自觉,他们会在网上详细回答病人的提问,态度可亲、语气平和,“如果能在国际医学中心树上品牌,求之不得。”
上海国际医学中心副院长彭添智告诉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一年多前,在没有太多宣传的情况下,不到一周时间就有50多名医生报名参与医生持股计划。这些医生中,有主治医师、副主任、主任医师,有名医,也有职级不高但口碑很好的“小医生”。
“并不硬性要求一定是多资深的医生。可以是副主任以上、高年资、名声很好的医生,也可以是医技得到公众认可的医生。”彭添智说,一个硬性要求是,持股医生应该是与SIMC合作稳定的医生,“每周来坐诊,并且未来3~5年长期合作。”
医生们可以在这里建工作室、建医生集团、建创业基地,也可以和其他医生集团合作与互补。医院,成为一个平台。它能为医生做全方位的服务和支撑,其中包括:执业落地、医生助理、品牌营销和客户维护等。
入股医院,医生更看中什么
据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了解,本次拿到SIMC股权的7名医生中,有5人来自体制内的医学院校和三甲医院,两人来自体制外的医生集团或自由医生。这与此前多家媒体报道的“体制内医生不愿去体制外”情形恰好相反。
张梅就是第一批拿到股权的三甲医院名医。她告诉记者,实际上,医生入股医院的愿望很强烈,只是大多数公立医院并不支持自己的“名医”去民营医院执业、入股。“医院不支持,就容易给学术地位、经济收入、声誉等带来负面影响。”张梅说,自己之所以敢于“大胆地”到SIMC进行多点执业并入股,一个最主要的原因是——SIMC与她所在的三甲医院是合作单位,医院领导也支持。
SIMC的特殊性在于,它是一家国有、民营资本混合制、探索医改的先锋医院。它在拥有极佳的硬件条件的同时,还兼顾专业的医护团队、职称评定等功能。最近,一名刚刚从公立三甲医院“跳槽”过来的主治医师,在入职不到一年里,已经获得了申请副高(即副主任医师——记者注)的资质。
一般的民营医院,虽然能给医生带来较为可观的收入,但却往往无法使医生在学术上、职称上得到满意的提升。
2016年,超微创医疗中心主任医师章建全从三甲医院离职,出来创办自己的医生集团,有40多名医生与他的集团合作,其中约10人形成紧密的合作关系。这个医生集团的首选执医地点,就是SIMC,而章建全本人,也成为第一批入股SIMC的“医生合伙人”。
“最看重两点,一是个人业务能力发展,二是团队品牌的建设提升。”章建全过去是超声科主任,要带领全科室为全院临床科室服务,还要搞好科室自身的综合发展,“面较宽,焦点难集中。现在我本身是一个品牌,很多辅助人员为我这个品牌服务。”
章建全曾在国内率先开创出甲状腺结节超微创消融治疗术,在三甲医院工作时,除了为病人做治疗,他还要兼顾科室行政管理、业务建设,排班、开会、医患纠纷处理、医德医风建设、科研、教学、课题设计、指导学生等,“每项工作都很重要,但时间精力有限,面面俱到却不能保证一面精彩。”
如今,已经在业内、在病人中有一定知名度的他,希望有更多的时间与更多的病人接触,把自己的技术练到最好、发挥到极致。
医生也想与每个病人交流30分钟
有意思的是,与常人想象的不同,医生们入股SIMC、到SIMC执业,并不完全是为了“多挣钱”。实际情况是,对某些医生而言,“出来干”和“在公立干”挣的钱相差并不太多。
从一家三甲公立医院“跳槽”出来的自由医生、脊柱外科专家傅一山告诉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自己在公立医院工作时,各项收入相加,与现在做自由医生挣的钱基本一样。不同之处在于“自由”和“被尊重”。
“以前吃个午饭20分钟,病人都要敲门进来。一天看100多个病人,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傅一山成为自由医生后,可以自己选择“靠谱的”非公立医院坐诊,每次出诊都有后方团队安排好病人数量和就诊次序,还有助理在一旁陪同处理繁琐事务。
“名医”变身成为一个独立的品牌后,傅一山发现,解放了自己,也解放了病人。
章建全至今仍记得第一次与SIMC科室经理对接时的情形,对方当时为难地抛出一个“硬指标”给章建全,“我们这里要求医生首诊至少跟病人交流30分钟以上。”章建全一听,笑开了花,“这个规定很对,这样医生才有充分的时间了解病情。”
在日本交流学习时,章建全对日本医生的“待客之道”念念不忘。每个病人进屋,医生会送上一杯咖啡或茶水,开始“海聊”,“医生引导,病人慢慢谈,聊着聊着病因就聊出来了。”
公立三甲医院受制于“海量病人”,无法实现“慢聊”,但在SIMC这样的医院,医生们可以和病人聊天。值得一提的是,因为有国资背景,SIMC的收费只有一般高端民营医院的一半左右。
张梅认为,自己在SIMC进行多点执业,能“更自由地为病人提供更好的服务”。这实际上与她同时在公立三甲医院的工作可以形成“互补”,“我在这里打响品牌,对公立医院也是一种品牌支撑。”
但并不是所有医生都适合“出来干”。章建全经常提醒自己的学生,不要冲动辞职,“在公立三甲做好本职工作,等技术和学术都有一定成就了,再出来感受下外面的氛围。”
52岁的章建全是个过来人,他从一名医大毕业生成长到科室主任,提高自己的医技,全部在公立医院内完成。他不赞成把脱离体制内医院作为一种时髦或者浪潮来追赶,“原来的体制过去发挥了重要作用,只是随着社会的进步某些机制不适应发展的需要了。但并不意味着全盘否定和批判。从体制内走出来一定要慎重考虑。”
今年8月,他以SIMC即将到位的新晋股东的身份,向高层提了个建议——为医院周边驻军部队及军人家属提供免费高端体检服务。这项公益活动,得到高层认可,即刻推行,“现在是股东了,不一样了,医院的方方面面,都是我自己的事。”(记者王烨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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