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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规模最大的第三次修缮进行中 工程师们期盼故宫未来不再有工地
故宫古建专家揭秘“上房揭瓦”十八年
几年前的一个黄昏,夕阳西下,落日熔金,赵鹏一个人沿着架子爬上故宫东华门的巨大屋檐,看着阳光把琉璃瓦屋顶染得一片辉煌灿烂,他被这壮丽的美景深深震撼了。
遥想80多年前,梁思成、林徽因等建筑学家成功修缮天坛祈年殿的往事,赵鹏瞬间“把自己感动了”,因为他现在所做的正是和这些前辈一样的工作。这个建筑学专业毕业的小伙子默默对自己说:“修古建将是我毕生为之奋斗的事业!”
那是2011年,赵鹏在故宫第一个独立负责的项目——东华门修缮工程正式开工。如今,赵鹏担任故宫古建部副主任,他与同部门的几十位专家承担着故宫古建的保护工作。明年适逢故宫600岁生日,也是进行了18年之久的故宫第三次大修竣工的日子,故宫焕然一新的面貌该有多美?他们和所有的观众一起期待着。
散碎建筑构件铺满整个院子
从故宫东华门进去不远的工作区,有个并不引人注目的小院,门口挂着一个黄色的“古建部”的牌子。进去以后,发现院子有些陈旧,杂草野花丛生,但生活气息颇浓,花盆里养着各种花花草草,猫咪自由穿行其间。与别处不同的是,这里到处是建筑构件,把院子里的空地都占满了,仔细看去,每个构件上都标注了数字。
“这些有破损的建筑构件都是从古建上拆下来的,编好号,修补好之后还会尽量利用到古建上,我们修古建要最大限度使用原材料、原工艺,保留传统的东西。”一位大姐笑着告诉我,她是故宫古建部设计组的高级工程师黄占均,18岁来到故宫工作,至今已经30多年了。黄占均1983年来到故宫的时候,故宫刚刚进行完第二次大修,她很遗憾自己没赶上,否则可以积累更多的经验。
新中国成立后,从上世纪50年代开始,国务院虽每年向故宫拨出维修专款,但古建专家们赖以增长经验的大修只进行过两次,第一次在新中国成立初期,另一次在1974年。
上世纪50年代进行的第一次大修,光是垃圾就运走了25万立方米,用这些垃圾,可以从北京到天津修一条6米宽、路基35厘米高的公路,由此可以想见当时故宫破败凄凉的面貌。
第二次修复工程是李先念提出的,从1974年开始一共延续了7年,国家第一笔拨款1400万元。其时国力所限,如此规模和节奏,远不足以抵消近百年来故宫古建筑因氧化、霉菌、虫蛀、酸雨、雷电等造成的侵害,所以,故宫的状况一直令古建筑专家忧心忡忡。
80年代,黄占均进入故宫工作之后,就开始跟着老师傅一起进行古建勘查工作。当时她是一个文弱的小姑娘,以为古建设计只是画图写报告这些案头工作,没想到还需要爬到十几米高的大殿屋顶上,她一下子懵了。
险活、脏活、累活,对他们来说都是家常便饭
“幸好我没有恐高症,踩着架子上的几块木板,扶着墙壁慢慢爬上去,到了屋顶往下看,还挺有成就感的。”黄占均对自己第一次勘查的情景记忆犹新。
不过上屋顶可不是为了看风景,需要观察琉璃瓦的破损情况,还要掀开瓦,勘查瓦下面的“灰背”(保温防水层)是否有断开、下滑的情况,“灰背”下面的“望板”是否糟朽损坏,再下面的木基层有没有破损……这种勘查不能只做一处,需要多找几个点,才能基本了解古建的健康情况,所以工作人员经常在倾斜的屋顶上一站就是大半天,无论风吹日晒。古建部的专家们把这项工作戏称为“上房揭瓦”。
专家们为了“上房揭瓦”,得练就一身“飞檐走壁”的本事。赵鹏告诉我他的亲身经历,有一次曾经在雨后徒手爬上太和殿的屋顶,因为情况紧急,脚手架只搭到上层檐口,他踩着湿滑的瓦面,沿着檐头向上爬,一直爬到正脊,考察前后坡外面的情况。“上去的时候没觉得怎么样,下来可就惨了,双手拼命找东西抓,太滑了,到地面整个人都瘫软了。”
然而,“上房揭瓦”还不算最苦最累的活儿,更艰难的要算勘查古建内部梁架里的情况,高大的建筑还好一些,最难的是比较小的建筑。“就依靠几块木板搭的简易脚手架,到了上面根本站不直,只能弯着腰爬进梁架里面进行手工测量,不能拉电线,需要一直举着手电筒。因为上下不方便,有时候全天都得在上面待着,中午也没办法下来吃饭,工作全部完成之后才能下来休息。”黄占均告诉我,而这些对他们来说都是家常便饭。
对于爱干净的女孩子来说,更难以忍受的是脏,“梁架上面多年没人上去过,尘土足足有10厘米厚,戴着两层的纱布口罩都没用,出来之后全身上下都是黑的,跟土猴子一样。”黄占均最怕的就是夏天上梁架,“闷热到窒息,密不透风,太难熬了!”
今年夏天酷暑难当,然而黄占均和同事们依旧每天顶着大太阳在屋顶勘查,忍着闷热在梁架里工作,“别人都以为我们是设计师,只需要在办公室喝茶绘图,很少有人知道我们其实是名副其实的户外工作者”。
即使是这样,古建专家们还不忘苦中作乐。有一次,一位同事不小心从架子上滑了下来,刹那间尘土飞扬不见人影,幸好无人受伤,大家调侃他是“坐着飞毯腾云驾雾下来的”。
这些现场勘查的状况,最后都要写进报告,落在图纸上。看到黄占均画的平、立、剖等各个角度的古建图纸,即使看不懂也会被深深震撼,简直太精细太漂亮了。
黄占均说,“最早我们是用那种鸭嘴形的水笔画在硫酸纸上,画错的地方需要用剃刀刮掉,后来才开始学习使用电脑绘图。”这些图纸需要达到什么要求呢?“将来即使这个建筑物没有了,按照这些图完全可以原样复建。”
所以故宫流传一个说法,说古建部的专家一个个都文武双全,“文能案头作图,武能上房揭瓦”,还真不是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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