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语言都是互相渗透互相影响的,香港话都上了内地文人人笔尖,成为了时髦,动不动就搞掂、埋单,不识这两个词,好像很落伍一样。不过海口人很难学这两个词,“搞掂”海口话叫“做定着”,埋单叫“过数”或者“过钱”。硬要鹦鹉学舌,有点别扭。不过,我们海口人是很会吸收外来语的,上世纪50年代我们玩球,球出了场外,我们“奥赛”、“奥赛”地叫,像一群洋鬼子。手杖叫“时的”,沙发叫“梳化”,药用绵叫“鸡半尼”;这个“鸡半尼”不知出在何处,只是掺在海南话里叫,天衣无缝,像土生土长的一样。
海南岛孤悬海外,经济和文化都有点势单力薄。海南人都不大愿意说海南话,说明海南话的羞涩;外地语言吸收海南话的可能性不大。海南话里有多少词汇是外地语演化而来,我们不得而知,估计应该不少。在我们海口话中,一些外来语的演化是不彻底的,留下了汉语北方话的的痕迹,这里择几句说说。
佬宋——过去海口人对说北方话的人都称佬宋,多少都有点轻蔑的意思。因为过去人口流动困难,来海南的人多为北方无奈的穷人,更显出海南福地的快活来,叫一声佬宋,总有点居高临下的味道。细心把玩“佬宋”这个词,我们会发现它就是北方话中的“老兄”,说话的人自居于弟,把对方尊称为兄。我们可以推断,浪迹天涯的人初来乍道,处处得陪小心,碰见本地人便老兄老兄地叫;俗话说,礼多人不怪,这种客气的表达,成了北方来人的特点,海口人自然就把他们叫成老兄,发音不准,演化成佬宋。过去,广州人也是这样称呼北人的。奇怪的是,来自北方的客家人却不会把北方人称为老兄。
咕利——海口话的咕利就是苦力。现在海口人往往夸口说本地人不做苦工,事实上,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本地人做搬运的极多。靠着连轴承都没有的大板车,秀英海口这么远的路程拉来拖去;有时,他们连板车都没有,两根绳子一条扁担,抬着一尾牛样大的大鱼穿街过市,非常辛苦。咕利明显就是从北方话的苦力演化而来,不过,英语也是叫咕利的。这个官司就难打了:咕利是学的北方话还是学的英语?进而,是汉语学的英语还是英语学的汉语?或者这只是偶然的巧合?但可以肯定的是,它不是土生土长的海口话。
狗贝支年——文雅的海口人一听这个词就脸会红,因为它是粗口,“贝支”相当于北方话的“操”。但是前头一词“狗”,后头一词“年”,不知什么意思。海口人知道它什么意思。它相当于北方话的“猴年马月”。北方这个词本来也有点怪,遥遥无期与猴、马何干呢?有一次和朋友们闲聊海南话,一女同志指出,海口这句话可能是北方话“九辈子年”的讹音,九辈子的跨度,是遥遥无期了,真够猴年马月的!这位女同乡很聪明。
贪心剌不浪——这个词往往在不大正经的场合用,是笑话贪心人的,后头往往会追加一句“解裤无屎放”。稍稍分析,贪心剌不浪其实就是北方话的贪心吃不烂,而这又是从贪多嚼不烂来的,有吃不完兜着走的意思;而“解裤无屎放”原原本本就是“占着茅坑不拉屎”的翻版。这句话演变得实在不良,变成一个硬而不当的盲肠,没用,流传不开。现在年轻的海口人大概不会说这句话,甚至是听也听不懂、想也想不通的。
(编辑:谢军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