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大学华软软件学院被誉为培养动漫人才的摇篮。 郭长荣 摄
独立学院
◆独立学院早晚都要过这一关,即先独立颁发学位、再逐步脱离母体
◆外力推动的独立潮即将来临,在公办母体卵翼之下14年后,独立学院将迎来残酷的成人礼
◆独立学院兴办十多年来,解决了大量招生问题,但就体制改革而言,独立学院似乎并未达到初衷
在刚刚结束的广东省2B批次录取中,中山大学南方学院、广东外语外贸大学南国商学院、北京师范大学珠海学院等17所独立学院继续取得不俗成绩,这一现象已经持续几年。
但在刚刚结束的大学毕业季,华中科技大学“学位门”事件突起波澜。学生质疑:独立学院颁发母体学校学位证书,是否出卖品牌?遍布全国各地的300多所独立学院因其相似的操作方式,再次站在风口浪尖。
早在2008年,教育部就已明确要求,从2008年秋季入学的学生开始,经过审核的独立学院以独立学院的名称颁发学士学位证书。
省教育厅有关负责人透露,我省独立学院学位授予权的审核马上就将启动,但未必“一刀切”,看各校的情况来定。媒体解读:独立学院早晚都要过这一关,即先独立颁发学位、再逐步脱离父母体。
实际上,独立学院将迎来重大变革——根据2008年颁布的《独立学院设置与管理办法》,5年内独立学院将调整充实,经考察验收符合要求,核发办学许可证。这也就意味着,2013年可能将是独立学院真正走向独立的元年!
2013年,二B院校这些独立学院招生火爆的场景还能继续吗?独立学院能否走上更为规范有序的发展路子?
“断奶”前夜心存忌惮
失去母体光环的忧虑挂在脸上,要求独立的冲动藏在心底
一小部分独立学院已经按捺不住,率先扛起了“独立”大旗。
2008年10月,东北4所独立学院成功从母体学校独立,其中东北大学东软信息学院转设为大连东软信息学院,沈阳师范大学渤海学院转设为辽宁财贸学院,吉林艺术学院动画学院转设为吉林动画学院,哈尔滨商业大学德强商务学院转设为哈尔滨德强商务学院。
北京工业大学耿丹学院院长助理迟云平撰文指出,首批转设的独立学院集中出现在东北地区并非偶然,与当地独立学院大多是民营成分占主体有关。
长期致力于独立学院学术研究的中山大学高等教育研究所副所长曲琼斐透露,这批“先行者”在独立后的第二年就有个别学校招生出现困难,希望重新回归母体学校怀抱。
不过,这并未阻止后继者的步伐,仅2010年,就有湖北、黑龙江、河南等地15所独立学院转设成普通民办学校。
而更多的独立学院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在老百姓心目中,民办独立学院的知名度还不是很高。如果去掉‘中山大学’四个字,可能人家一下还不知你是什么样的一所学校!”中山大学南方学院党委书记陈腾华的忧虑颇具代表性。就广东而言,17所独立学院中,动了独立心思的或是被迫思考这个问题的不在少数,但大多心存忌惮。
失去母体光环的忧虑挂在脸上,要求独立的冲动藏在心底。广东某独立学院董事长道出了另一番心声,“独立学院体制已经到了必须转型的时候了。”他分析,公办大学出师资和管理经验,私人或公司出钱,促成了早期独立学院的诞生;而随着社会环境的变化,学校需争取更多办学自主权,独立学院的办学体制并不“独立”,层层受到限制。
有一个问题浮在心里:“独立”能够真正厘清独立学院“办学性质”之困吗?《独立学院设置与管理办法》并未规定独立学院的性质;独立学院由私人或公司出资,采取民营机制管理,但从事的是公益性教育活动,加上公办学校提供品牌和教学管理方面的支持,独立学院到底是公还是私?这个问题争论了很久,从某种程度上成了一笔糊涂账。
此外,在专业设置、职称评定、教师待遇等方面,独立学院每每受制于相关规定,办学自主权的优势并未得到全部体现。湖北省曾统计,独立学院与母体学校的专业雷同率高达96%,基本上是母体学校有什么专业,独立学院办什么专业,缺乏个性和特色。
维持安乐的现状,还是勇敢向前、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这是一个颇需费思量的难题。
今年上半年,广州大学华软软件学院投资方曾找到学院,希望能脱离母体独立,变成纯粹的民办大学。但记者了解到,该校目前仍没有动静。
创办于2002年,华软软件学院常居于各类独立学院排行榜的前列,投资方此前在该校具有较强话语权;而2009年该校原董事长朱永平、副院长邹婉玲涉嫌经济犯罪后,广州大学派员加强了对学校的监督。
“是否要独立,不是谁都可以说了算,要遵照国家的相关政策规定,充分考虑母体学校和投资方两方面的态度,还要充分听取学校管理人员和教师的意见”,该学院一位工作人员表示,多方意见共同决定了独立学院推进独立的进程,这是一件非常复杂的事情。
陈腾华有点担心,“如果学校真正独立了,从公办大学过来的教师、系主任有可能就要转变成为老板打工的打工仔,这个转变是很大的,大家是否已做好充足的准备?”
“独立”容易分家难
独立学院独立并非母体一撤了事,要谨防国有资产流失
无论如何,独立已经成为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曲琼斐说,“《独立学院设置与管理办法》出台意味着,爸爸妈妈要分家,妈妈走了,爸爸怎么办?孩子怎么办?”
母体学校对独立学院的意义不言而喻。长期以来,独立学院依靠母体的办学力量和教学管理维持着不错的办学境况。尽管每年学费高过公办学校一倍多,但仍吸引了不少家境相对宽裕的学生入读,也为中国教育大众化作出了不可抹杀的贡献。
此番外力推动的独立潮即将来临,在公办母体卵翼之下14年后,独立学院将迎来残酷的成人礼。它们将接受有关部门评审,或者与母体脱离,转设为普通民办高校;或者回归母体学校,成为公办教育的一部分;或者继续以独立学院的形势存在。
断奶后转设为纯粹的民办高校,他们能否独立成家?教育部等部门早已开始行动。迟云平透露,教育部拟在2007年开始启动对独立学院的教育工作合格评估,但一再搁浅。教育部于2008年6月起草了《独立学院教学工作专项评估方案(第八稿)》,但后来也没有了下文。
有业界人士认为,不少独立学院经过这些年的打拼,硬件指标基本上能够符合《普通高等学校设置暂行规定》(18号令)的要求。
18号令规定,学院全日制在校生规模应在5000人以上;普通本科学校土地面积应达到生均60平方米以上,建校初期的校园面积达到500亩以上……对照迟云平的研究,广东独立学院大部分均符合上述规定,独立成家的问题不大。
最大的难题还是源自于操作问题。在陈腾华看来,作为复合各方利益的产物,独立学院一直是在夹缝中办学,如何在博弈中满足各方利益要求,才是走向独立的真正决定性因素。“现在管理层都还默不作声,对此问题比较敏感,要各方共同坐下来谈才能定”,广东某独立学院院办负责人分析眼下的局面。
默不作声的道理显而易见。“分家”将牵扯巨大的利益重新分配,仅以管理费为例。按相关规定,母体学校可从独立学院收取15%-35%的管理费,在广东,这一数字一般在20%上下波动。
母体学校是否舍得每年数额可观的收益?这将是一个变数。华南师范大学增城学院是幸运的,其母体学校华南师范大学已同意支持其按照教育部政策申请独立,这得益于多年来双方的良好合作关系。但反面的例子也存在。
其实,经过数年快速积累起来的庞大校产如何确定分割比例,至少是一个技术性的难题。“多年积攒下来的无形资产怎么评估?母体学校和企业的责任怎么分配?”陈腾华说,独立学院独立并非母体学校一撤了事。
事实上,独立学院的成长离不开公办学校的参与扶持,如何在分家时体现相应份额,是涉及国有资产的大问题。某教育界人士提醒本报记者,与广州相比,位于珠海的北京师范大学珠海分校、北京理工大学珠海学院和吉林大学珠海学院等公办味道更浓,教学、管理几乎完全依赖于母校完成,当初的校园建设主要也是依赖政府的“交钥匙”工程,这样的独立学院,资产应该如何重新分配?
位于中山的电子科技大学中山学院更是两家公办学校合作的产物,“独立”之后,怎么变成民营?还是回归“母体”成为其旗下的一个“校区”?
在独立学院“独立”的过程中,要谨防国有资产流失。曲琼斐提醒,就算是独立学院最后不办下去了,也不能拆分了事,而只能从一种公益事业形式转化成另一种公益事业形式。
常被纳入行政排名
同样是培养人才,为何与公办待遇差别这么大
当初,国家建立独立学院的初衷是什么?对此问题,陈腾华认为,国家办独立学院的目的或许是试图找到一条办大学的新模式,既能避免公办大学的体制弊端,又能改变民办教育柔弱的状态。
从学者的角度,曲琼斐提出,独立学院的诞生既在于利用优质的公办教育资源扩大招生规模,满足当时老百姓“口袋里揣着钱读不到书”的现实需求。独立学院多从江浙发端,直到2003年,广东独立学院才出现大规模井喷之势,与广东学生可选择海外和港澳留学的机会不无关系。
与江浙等地多由地方政府促成国有企业和公办大学的合作不同,广东的独立学院大多脱胎于私人或公司与公办大学的合作,私营气息比较浓厚。曲琼斐总结,广东独立学院有三种形式,公办高校+地方政府模式,以北京师范大学珠海学院等高校为代表;公办高校+私人企业模式,这种模式居于多数,也是早期的独立学院的路子;公办高校+公办高校模式,如电子科技大学中山学院。
上述两种说法可以归纳为体制说和扩招说。就扩招而言,独立学院兴办十多年来,解决了大量招生问题,无疑成功地完成了历史使命;但就体制改革而言,独立学院似乎并未达到初衷。
中大南方学院建立之时,陈腾华发现,这里行政等级的观念很弱,因为花钱要精打细算,所以行政人员配置相当精干。高校行政机构臃肿备受批评,独立学院能否发挥后发优势,走出一条新路来?
但在具体办学过程中,陈腾华又很快发现,这些可能创新的地方却变成了缺陷。比如,南方学院希望将行政人员(包含辅导员和教辅人员)数量控制在100人以内,但这远远满足不了政府部门的要求;根据规定,学校须配置党务宣传统战等至少10人以上,就业指导须满足1:500的师生配置,辅导员须满足1:200的师生配置……
某种程度上,上述硬性的规定是否逼着独立学院走上公办学校的老路?“有关部门制定教育政策的时候,基本上是从公办学院的角度出发的,很少考虑独立学院的特殊情况。”陈腾华质疑,在实际决策中,独立学院到底在多大程度上能够进入政府的视野?
实际上,独立学院常被纳入了教育系统的行政排名。在大大小小的各类会议中,来自独立学院的有关负责人总是坐在公办学校负责人之后,位置不显眼。
更具实质性的是,独立学院也相应地位居资源链末端。多位独立学院人士共同向记者反映,每招收一个学生,公办学校可享受数千元生均补贴,而独立学院却分文皆无。“同样是为国家、社会培养人才,为什么待遇差别这么大?”
(编辑:童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