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通常不会珍惜我们正常的听力,直到我们开始失去它。
3月3日,第13次全国爱耳日即将来临。上周五,记者在淳安界首,一个小山村的小学里,看到了9岁的小洁。当时她正在上课。
记者从窗外望进去,只见她懵懂地望着老师一开一合的嘴巴,只敢回以羞涩的甜笑。她其实几乎听不到老师在说什么。
因为先天性耳聋,让她只能听到超过110分贝的声响——相当于在她耳边鸣响轮船汽笛,或者将耳朵贴近电影院的高音喇叭,她才能听到。
即便双耳戴上了助听器,小洁的听力依然只有70分贝,也就是说,只有贴着她的耳朵大声说话,小洁才会勉强听到一丝声响。
太“安静”了,才发现她处在无声世界
6年前,小洁3岁。
父母第一次感到了她的特别:安静。
“其实,出生的时候我们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她哭起来很大声,但晚上睡觉时,外面的鞭炮声、打雷声,对她一点影响都没有。”爸爸回忆说,他带着孩子在当地医院做过很多次检查,但始终找不到原因。
一直到3岁那年,一声鞭炮在小洁背后炸开,她岿然不动。父母着急了。
“邻居有孩子耳聋,说到杭州才能检查出来。我们也去了。”爸爸眼圈一下子红了,讷讷地回忆:杭州医生发现,小洁听力损失超过110分贝。
医学资料显示:音量60分贝以上,就属于吵闹范围;噪声在80~85分贝时,人很易激动、感觉疲劳;噪声超过85分贝,会使人感到心烦意乱,无法专心工作,工作效率降低;而呆在100~120分贝的空间内一分钟,人就会暂时性失聪。
也就是说,对于普通人来说难以忍受的巨大声响,刚够小洁听到。
她的世界,接近无声。
借债10万元,让女儿学习发声
父母不愿意放弃:邻村也有听力障碍的孩子,但她装上了助听器,现在都上大学了。
可医生却告诉他们:小洁不一样,即便有助听器,也只能让听神经不萎缩;最好的办法,是装人工耳蜗。
浙江大学医学院附属第二医院耳鼻喉科主任杨蓓蓓教授曾告诉记者,大部分的聋儿,使用助听器就能恢复部分听力;但是,有20%的聋儿,因为程度比较重,必须植入人工耳蜗,“人工耳蜗,是利用植入内耳的电极,绕过内耳受损的部分,用电流直接刺激听神经,使患者重获听觉,这是助听器无法做到的。”
小洁,就是那20%的孩子。
那时还是2006年,人工耳蜗全靠进口,主要来自澳大利亚、美国等地,价格高昂,一只的费用需要15~20万元,一般的聋儿家庭很难承受。
小洁的父母,都只有初中文化。爸爸学了一点点电工技术,在工地上干活,按天拿工资;妈妈一边照顾孩子,一边接了点组装圆珠笔的计件手工活儿。
15万元,对于这对结婚时连新房都没有的小夫妻来说,无异天价。
他们艰难地考虑了很久,决定借钱给孩子先装一对助听器,进行康复训练。
“医生说,孩子的听神经如果长期听不到声音,会萎缩,那样,连装人工耳蜗的机会都没有了。”爸爸说,很多人劝他们,再生一个,连准生证都申请来了,但他们就是不愿意放弃耳聋的女儿。
助听器,不便宜,一对就得4万元。两夫妻带着孩子住到杭州,找了一家康复中心,一边打工,一边让小洁开始漫长的康复训练。
让他们欣喜的是,3年训练下来,小洁已能够发出声音,咿咿呀呀的,虽然模糊,却依稀能听出些许。
让他们焦虑的是,只有贴着小洁的耳朵慢慢地大声说话,她才会有反应;而在杭州住着,每月康复费用和生活费,爸爸打工赚的钱根本不够。3年下来,家里就欠下了10多万元的债务。
2年前,爸爸把小洁送回了老家淳安,让外公抚养,自己则带着妻子去上海打工,希望找到赚钱的机会。小洁就在家附近的小学上学。每天坐在第一排,但由于听不见,也听不懂老师说些啥,至今,小洁还只会10以内的数数,写“爸爸”、“妈妈”和自己的名字。
今年,小洁的爸爸妈妈放心不下孩子,还是回到了淳安,恢复了原来一样的日子:爸爸打小工,妈妈组装圆珠笔。
妈妈打工20年,也难圆女儿梦想
小洁看着记者,怯生生地叫:阿姨好。
她努力地把助听器藏好——小姑娘已经感觉到这样不好看。
但在家人面前,小洁却唧唧咕咕的,有无数家人听不懂的话要说:从安静世界走出来,打开了声音的魔盒,她已不满足于现在能听到的声音,已经努力想和普通人一样说话了。
好几次,她哭着跟父母说:“我也想像姐姐一样……”
囫囵的声音中,父母听出了她的渴望,却只能回报以苦涩的安慰——小洁说的姐姐,是她原来的邻居、曾经最要好的朋友。
同样是先天性耳聋的孩子,邻居姐姐装上了人工耳蜗,现在已经和正常人无异,跟着打工的父母去了杭州,在一所普通小学读书了。
这代价,是15万元!
妈妈组装一支圆珠笔能赚2分钱,就算做到深夜,一天也只能装1000支笔;也就是说,如果要为小洁圆梦,攒齐这笔钱,妈妈得不吃不喝连续工作7500天,也就是超出20年,组装750万根圆珠笔。(记者林丹)
(编辑:童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