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他们被贴上“问题少年”的标签,或沉陷网络、或早恋离家、或在学校惹是生非,父母管不了,学校容不下。于是,他们被送到“问题少年”培训学校。
“变成好孩子,还是不快乐”
培训分为3个月、6个月、1年三种周期,有人次第离去,也有人陆续进来。
阿群说,习惯就是麻木了,只盼着时间一天一天过去。
小谢说,接受是唯一的出路,别无选择。
小胖则说,习惯了挺好的,没有痛苦,自己也真的得到了改变。
“这就是我们想要的效果”,杜利辉分析,这些孩子在英思失去了自由,还得面临日复一日的枯燥培训,必然感到恐惧,这迫使他们不得不改变自己的叛逆,而这些改变恰是父母最想看到的。
杜利辉称,从2008年到现在,英思培训过的学生将近700人,培训成功率可达77%.“所谓成功,就是家长对孩子的变化感到满意。学生毕业半年内,我们会回访家长,从而判断培训成功还是失败。”
我们随机回访了参加过英思培训的5个家庭,其中3个家长认为培训效果明显,孩子培训回家后懂得了尊敬父母,作息时间也规律了。另外2个家长认为自己的孩子有改变,但不多。对于培训失败的情况,杜利辉坦言学校、学生、家庭都有责任,而家庭的责任最大。“很多时候失败就是因为造成孩子叛逆的家庭因素根深蒂固,我们改变不了。举例来说,有个学生的父亲和其表姐搞在一起,这让孩子无法接受,学校无法改变这个家庭因素,孩子的培训就只能失败。”杜利辉认为,培训改变孩子很容易,但真正成功的关键还在于家庭充分配合,给孩子营造好的环境。
“英思把我变成了父母眼中的好孩子,但我还是不快乐。”一个刚从英思毕业半年的清远男孩介绍,自己在英思戒掉了网瘾,改善了与父母的关系,同时还回到了正规学校上学,但总觉得自己心里少了些什么。“我很感激英思,在那里交到的朋友到现在仍有联系,那里的老师也很好,有时间我也想回去看望他们。但我很怕在那生活,再也不想回去培训了。”
我们就这个问题采访过正在英思培训的10多个学生,他们竟同样抱有上述毕业生的态度———再也不愿回来培训。而且,几乎所有人都已设计好走出英思的那一天。有的说,出去那天自己要先吃顿好的。有的说,出去那天要好好洗个澡,然后找久未联系的朋友诉诉苦。还有的说,出去那天要先睡个懒觉……这成了他们训练生活中唯一的期待和梦想。
英思的培训分为3个月、6个月、1年三种周期,有人次第离去,也有人陆续进来。阿群、小谢、小胖是即将离开的一批,阿群和小谢9月就要回到正规学校上学,小胖则将到英国伦敦留学 (微博) 。在他们看来,自己在英思学到了尊敬父母、作息规律、好好学习等人生经验,但心里仍旧空落落的,不知道未来的路在何方。
8月2日下午,我们结束探访。门“哐当”一下关上,然后是上锁的声音。透过铁门的缝隙,我们最后一次看到这些孩子的面容。
那一天,阳光明媚,透过树叶间隙跑进英思的高墙,打在这些孩子的脸上。但孩子没有笑容,因为他们正在军训。大队伍外,阿群和另外三个孩子因表现不佳,正在接受蛙跳的惩罚。教室门口,两个新生摇头晃脑地背着《弟子规》,眼角尚有泪痕。走廊上,一个学生头发太长,不符合校规,老师正给他剪发……
“集合。”军训老师一阵急促的哨响,孩子的脚步频频移动。不久后,我们又听到那些孩子整齐的口号:
“1,2,3,4”
“磨砺意志,超越自我”
“1,2,3,4”
“磨砺意志,超越自我”
……
对话英思学校校长杜利辉
“没有哪个部门管我们”
记者:事实上,除了这些“问题少年”,你们这个行业也让人感兴趣。有人说,这是个暴利行业。而按照你们“3个月1.5万元、6个月2.1万元、1年3.3万元”的标准,收费确实高啊。
杜利辉:不可否认,这个行业的收费很高,但却没有暴利。因为高收费的同时也面临着高支出。我们的支出主要包括这几个方面:一是宣传费用,在电视、网络等平台做广告,一年得花七八十万,但不得不做,因为我们主要靠此招生;二是人工费用,英思现在有15个老师,每月平均工资3000元左右;三是租金及水电费用,每年租金10万元,水电也要三四万元;还包括办公、学生用品、交通等支出。我去年总收入160多万,但实际利润不到20万,与打工无异。
记者:近年来,行业内的暴力事件频频曝光,这是个例还是普遍现象?
杜利辉:坦白说,这是行业普遍现象,是行业发展的积患。以珠三角的同类学校为例,大家当初都是模仿广州起航,或多或少都认为暴力对待学生是加速学生改变最有效的方法。但起航2009年爆出打死学生的事件后,行业内普遍有所改善,但仍然存在,只是程度较轻。
这一方面与办学者的理念和认识有关,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家长的压力。说白了,这也可以看做是一场交易,家长给钱,我们提供服务,检测服务效果的唯一标准就是孩子的变化。所以,为了给家长一个交代,我们或多或少需要急功近利。
但这两年我们也在思考行业的定位,对家长负责的同时,我们也要对孩子负责。所以我们现在几乎不再使用暴力,一旦发现老师打骂学生,就会处分或开除老师。前段时间,我刚开除一个呢。如今,我们把心理辅导课程放在比军训更重要的位置,希望让孩子有自我反思的过程。
记者:你们的监管部门是谁?对于收费和暴力难道没有相应规范吗?
杜利辉:没有哪个部门监管我们,我们没有教育局许可的办学资格,只能到工商局注册,像私营企业,整个行业都靠自律。
记者:那你们不是很自由?
杜利辉:自由确实是有,但却不是我们想要的。我们这个行业目前还处于原始竞争阶段,缺乏监管,缺乏政府指导和支持。这样的生态下,就难免恶性竞争,暴利、暴力等词汇就始终困扰着我们。
就我个人而言,我希望政府介入监管,这样一方面可以让我们有一个正式的名头,能降低宣传成本,整体收费也能降低;另一方面也能提供一个收费、资质、管理等方面的行业标准,让同行更多把经历放到培训内容的改善上。现在青少年犯罪率正在飙升,我们这样的培训学校就是想消除一些隐患。
争议
把问题少年集中到一个封闭的空间,让他们与外界的诱惑隔绝,然后通过军训等行为疗法辅以心理辅导,确实能让孩子成长。这只改变了孩子的部分行为,是“治标”,并未“治本”,根本上还需家庭提供足够的关爱,社会也为他们的回归提供足够的平台。学校需要为他们留出学位,一些工厂也要试着接受他们去做工。
———国家级心理咨询师、佛山“黄手绢”心理中心负责人邓赞朋
这种剥夺个人自由、强制其改变的模式会留下后患,所谓的成功也只是短暂的。一方面这些孩子的心灵会受到伤害,另一方面还存在报复性反弹的可能。
———佛山青少年发展中心副主任、佛科院副教授仇宇
(南方网)
(编辑:童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