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在那一瞬间永恒

　　——追记白沙舍身救人“90后”黎族男孩符壹

　　本报记者胡续发况昌勋特约记者陈志强

　　照片里,阿壹还是那个阿壹，照片外他却永远离去。

　　11天前，阿壹还站在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弟弟、叔叔、婶婶的中间，开开心心拍了一张“全家福”。昨天，照片送来了，三代同堂，个个容光焕发。可是，照片上那个浓眉大眼、阳光帅气的阿壹却没了。

　　6天前，阿壹在河边钓鱼，遇到被水流冲走的伙伴，奋不顾身施手相救，伙伴得救了，他却献出了生命。而这，是阿壹两个月以来，救起的第三个人。

　　没有人愿意相信，这个年仅17岁的黎族好男孩，会舍得他挚爱的亲朋好友，放弃他的如歌青春，不打声招呼就走了。

　　他的微笑，永远定格在照片里。他的短暂一生，闪耀着平凡而伟大的光辉。

　　他去的光荣

　　白沙有个南叉河，把县城一分为二。就像人们的心情，一半是哀伤，一半是荣光。

　　“向少年英雄致敬”，“学习他的壮举”……白沙网的论坛上，众多网友被“90后”阿壹的精神深深感动。

　　有人在网上建起“符壹天堂纪念馆”，短短1天，就有近600人点击。

　　阿壹的发小，从小玩到大的好哥们——吴乾威，几天来更是睡不着，吃不下，闭上眼睛全是阿壹。

　　今天下午，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让阿威的思绪重新回到那个雨后的南叉河边。那里，有他一辈子忘不掉的怀念。

　　8月10日中午，白沙中学高二学生符壹，与朋友王旭涵、阿威等人在南叉河下游临高村段钓鱼。这时，王旭涵的表弟符传鑫来到河边玩耍。当天下午，符传鑫淌水过河，突然碰到一处水流很急的水口，被水流直往下冲去。惊得符传鑫赶紧朝离他最近的阿壹大喊：“阿壹，拉我！”

　　听见呼声后，阿壹毫不犹豫地冲了过去，一把拉住符传鑫，但没能拉上岸。阿壹不顾水流湍急，下水奋力抓住符传鑫，将他托起向岸上游去。

　　阿壹身材瘦小，而符传鑫长得高大。溺水的符传鑫下意识地死死抓住阿壹的脖子，使得阿壹吃水过多，体力严重透支。

　　生死关头，阿壹使出最后一点力气，将符传鑫推向岸边。这时，阿威、王旭涵等人赶到，跳下水中救人，将符传鑫推上岸。

　　此时，阿壹已经没有力气，沉下水去。阿威、王旭涵两人在水中寻找符壹，但没有找到。

　　心急的少年们赶紧呼救，附近钓鱼的人赶紧跑了过来，众人齐心协力把阿壹救上岸。然而回天无力，阿壹年轻蓬勃的生命戛然凋谢。

　　他乐于助人

　　少年阿壹的义举，绝不是偶然的，而是他一贯乐于助人的集中体现。

　　在我们的走访中，人们对于阿壹的评价，惊人的一致：阿壹爱帮人，是个好男孩。

　　在8月10日之前，阿壹还曾救过两个男孩。今年6月中旬，林国豪在南叉河方亮大坝钓鱼时，突然失足滑入深水区，是阿壹把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7月，阿壹在南叉河又救了陈涛。

　　“阿壹很乖，只要看见有需要帮助的，他都毫不犹豫去帮，帮完了，就一声不吭地走开。”邻居莫月颜想起阿壹的好，泪水忍不住流下来。

　　莫月颜的儿子阿威有点调皮，莫月颜常常拿阿壹作为榜样，批评自己的儿子：“你要学学人家阿壹！”而另一边，阿壹也常常“教训”他的铁哥们：“我说，你怎么不去帮你妈妈的忙啊！”

　　今年76岁的王桂玉，在阿壹家楼下开了一家文件柜店。每次货到了，不用叫，阿壹就会一路小跑下楼，帮老人把文件柜从车上卸下，搬进店里。

　　“每天早上阿壹上学，中午放学回家，只要看见我，就会打招呼问：阿婆，吃饭了吗？”老人说。

　　阿壹的问候，老人再也听不到了。

　　王升珑是阿壹的高中同学，对符壹的评价，他用了两个词，一个是“人好”，一个是“聪明”。

　　“他是班上的搬水工。”王升珑说，天气热，教室在六楼，没有人愿意下去买水，就总是让符壹去。“他每只手拿着三四瓶矿泉水，一级一级从楼梯爬上来。”

　　符卫东是下岗职工，现在为一家商店看门、当维修工，妻子是白沙环卫工人。家庭经济捉襟见肘，一家租住在不到70平方米的破旧出租屋内。

　　在妈妈符梅花的印象中，阿壹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主动向她要过零花钱。

　　每天早上，符梅花起大早去街上打扫卫生，爸爸去看店，家里没人做早餐。妈妈给阿壹五六块钱，让他去外面买早餐吃。

　　这笔钱，阿壹极少用在自己身上。

　　他家在县城，离学校很近。看到很多同学家住农村，寄宿学校，照顾好他们成了阿壹给自己定下的规矩。常常有同学不吃早餐，他便把钱塞给同学，让他们去吃。而他自己，饿着肚子，直到中午放学回家再吃。

　　有同学没钱坐车回家，他也二话不说，掏出自己的早餐钱，或者向别人借，也要让同学顺利回家。

　　“我真后悔，没给过一分钱给他零花！我的好阿壹！”

　　符梅花悲从中来，失声痛哭……

　　他很懂事

　　“六一，六二，来吃饭！”又到午餐时间，符梅花在心里叫了起来，恨不能立即听到两声清脆的应答声。

　　可是，只能听到一声低沉的声音，符双默默地走到饭桌前。

　　阿壹，1995年6月1日出生，弟弟叫符双，2000年6月2日出生。爸爸符卫东爱子心切，起名“符壹”、“符双”。妈妈符梅花更是舐犊情深，干脆把兄弟俩连起来喊：“六一，六二。”

　　这一喊就是10多年。

　　今后，只有“六二”会应了。巨大的失落和伤痛涌上心头，符梅花抑制不住，泪水止不住流下。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阿壹应证了这话。

　　阿壹做得一手好菜，衣服也洗得干净。爸妈工作忙，家务都由阿壹带着弟弟干。

　　阿壹年长一些，负责洗一家人的衣服。阿双年纪小，负责洗碗。衣服洗得多了，碗洗得勤了，大家给哥俩起了个外号：阿壹叫“洗衣机”，阿双叫“洗碗机”。邻居们经常开玩笑说，如果阿壹是一个女孩，谁娶“她”谁有福气！

　　懂事的阿壹，承担了照顾弟弟的任务。一起玩，一起闹，一起做作业，也一起学做人道理。阿双的成绩不错,奖状贴满墙壁，他说，这里有一半是哥哥的功劳。

　　去年底，外婆不慎摔倒，脑出血，半身不遂。妈妈工作又累又忙，照顾外婆显得力不从心。阿壹二话没说，在医院跑前跑后地照料，给外婆守夜，做饭，送饭。

　　“大概6岁的时候，阿壹就开始帮家里人干工。”爷爷符建福说，家里困难，他从不抱怨。”

　　2009年5月，阿壹因为表现优异被批准入团。那天，他高兴地告诉家人，入了团，长大以后就可以入党了。爷爷说：“他很想入党。”

　　6天过去了，奶奶符玉姣腿上的淤青还没有散去。8月10日下午，她听到阿壹出事，脚一软，摔了下去。

　　阿壹是奶奶一手带大的，白发人送黑发人，怎能不肝肠寸断？

　　阿壹的去世给老人打击太大，见到有人来看望，老人就不停念叨着阿壹的好。

　　“他小时候就很乖，不乱跑也不爱哭。”符玉姣印象最深的是，阿壹3岁的时候，跟着她到百货商店上班，自己忙着招呼客人，也没有钱给阿壹买玩具，“他自己抱着门口一棵小树，摇来摇去，当成摇篮。”

　　出事前，阿壹刚刚帮奶奶拉了一车柴。

　　如今，柴还在，人却没了。符玉姣哭干了泪。

　　他爱追梦

　　“学习是一件快乐的事”，读高二时，阿壹在床头墙壁上工工整整地写下这句话，勉励自己好好学习。

　　阿壹深知家里经济困窘，和很多穷人家的孩子一样，梦想着将来出人头地，好好报答父母。

　　班主任李萌回忆，阿壹上课从不捣乱，也不调皮，学习很勤奋，还常常帮同学复习功课。

　　阿壹记忆力很强。上初三时，看见报纸上刊载有人能背诵圆周率后200位数字的消息，便上了心，开始有意培养自己的记忆力。符卫东发现后，给他买了一套教材。阿壹靠自学，能够在看过不到2分钟后，将100个毫无规律的数字倒背如流，也能够在看过2分14秒内，将一副扑克牌倒背如流。

　　阿壹所在的高二(1)班班服，被命名为“唯壹”。“这是符壹取的，最初取名为‘赶潮’，就是赶潮流的意思，后来符壹说，我们班是独特的、唯一的，而壹又与‘衣服’的衣谐音。”同学们说，他提出这个名称之后，大家一致通过。

　　“唯壹”，“符壹”，冥冥中的巧合，班服成为同学们对他的最好纪念。

　　少年阿壹也有青春理想。他喜欢上网，喜爱打桌球，也喜欢听非主流说唱，喜爱一边弹吉他一边唱歌。

　　阿双的吉他是哥哥教的。这个12岁的男孩，现在常常抱着吉他，感受哥哥的余温，怀念哥哥。

　　阿双很后悔：如果有来生，再也不跟哥哥抢电脑玩了；如果有可能，再也不会为吃哥哥头天生日剩下的蛋糕而烦恼了。

　　“我要帮我哥考个好大学，如果别人问为什么我叫六二，我会说我有一个叫六一的哥哥。他是白沙一个见义勇为的少年，我为他感到骄傲。”阿双在自己的QQ空间里说。

　　阿壹有个QQ，叫做“忘了自己的名”。可是，怎么会？

　　谁能忘记，一个英雄的生命消陨在动人的年岁！

　　谁不感奋，一种崇高的精神永存美好的人间！(本报牙叉8月16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