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官和刘娅老师一同为小明（中）过生日。本报记者王丽娜摄
　　昨天，在铁窗外自由的空气中，缓刑少年犯小明（化名）度过一个热闹的18岁生日。4个月前，他还被羁押在门头沟看守所。

　　因参与抢劫，他从一名打工者变成阶下囚，他的经历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幸运的是，作为一名未成年人，恰逢门头沟法院推出合适成年人参与未成年人刑事诉讼制度，由法院为其指派“妈妈”，陪同他一起开庭、宣判，并在缓刑期内帮扶他成长，这对从小失去母爱的小明意义重大。

　　17岁少年参与抢劫

　　昨天，经过3个小时的车程后，57岁的退休老教师刘娅和法官来到了河北蔚县。刘娅老师要来看看她的孩子。

　　今年4月，刘娅第一次看到小明，那是在看守所内。小明经老乡介绍来京，在门头沟一家石料公司打工。今年4月初，公司老板因买卖纠纷，带着小明在内的十几个人，来到对手的石料厂，抢走石料125吨。因涉嫌抢劫，小明被公诉至门头沟法院。

　　开庭前，门头沟法院未成年人审判庭法官许芳发现小明的父母均无法出庭。小明和父亲相依为命，他的父亲腿部残疾，行动不便，还患有严重的哮喘。小明的母亲在他8岁那年出走，再也没有回来。

　　就把我当成你的妈妈

　　法院并未放弃小明，指定熟悉未成年人教育的刘娅作为合适成年人，以小明法定代理人的身份代替他的父母出庭，并对其进行后期帮扶。

　　刘娅因此和小明结缘。在看守所内，刘娅第一次看到了小明，随后还和法官走访了小明的家庭。开庭时，刘娅出现在法庭上，“像看自己的孩子一样，给他一个鼓励和关心的眼神”。刘娅对小明说，“我的儿子比你大不了几岁，你就把我当成你自己的妈妈”，小明听罢当庭痛哭。刘娅安慰小明说，“孩子，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委屈，比别的孩子缺少父母的疼爱，承受了很多艰辛，但我相信，只要你自立自强，这些生活中的磨难都会过去。”

　　等我有本事一定来看您

　　今年6月，法院对小明参与抢劫一案进行宣判。鉴于小明是未成年人，认罪态度较好，且小明的亲属及刘娅老师等表示将对小明进行后期的帮教，法院判处小明有期徒刑2年，缓刑2年。

　　宣判之后，小明当天从看守所被释放，刘娅陪着小明的表叔在看守所外等着小明出来，接他回家。再次看到刘娅，小明握着她的手说，“等我有本事了一定回来看您。”

　　两个多月过去了，因小明回到老家没有及时买手机，刘娅没有和小明通上电话。几天前，法官给刘娅打电话说要回访小明，并在他18岁生日之际，给他过生日、办成人礼仪式。刘娅没问哪天去就一口答应下来。

　　生日现场

　　从来没人叫我宝贝

　　这与她第一次见到的小明，差别很大，“那时候，他穿着号服，很瘦，不怎么说话，看上去很消沉”。

　　河北蔚县一厂房路边，坐在车里的刘娅远远地看见小明站在土路上张望。

　　车门打开后，刘娅先下车，喊了一声“宝贝儿”。小明双手张开一把抱住了刘娅。看着“妈妈”腿疼走路有点不方便，小明搀着她悄悄地说，“听说你和法官来，我激动得一夜没怎么睡”。

　　再看到小明，刘娅摸摸他的胳膊和肩膀说，“看看，两个多月不见，你长大了，身体也更壮了”。这与她第一次见到的小明差别很大，“那时候，他穿着号服，很瘦，不怎么说话，看上去很消沉”。

　　小明18岁的生日礼物是法官和司法社工带来了生日蛋糕和米、面、油等生活用品。看到生日蛋糕，小明愣了一下，他说自己都没怎么过过生日。

　　小明的表叔在县城给他找了工作，让他跟着学开货车以便将来跑运输。“工作怎么样，能吃苦吗”，法官问。“还行，我不怕吃苦”，小明说。刘娅老师则在一旁提醒他，当货车司机一定要沉稳、冷静。

　　和小明聊完最近的情况，法官拿出蛋糕，给小明戴上生日帽，小明则一直笑不知道说什么好。法官问他有什么心愿，他的脸一下子红了，他说自己现在的想法是“赶紧挣钱，娶个媳妇，盖房子”。在法官和刘娅老师的追问下，他说自己刚刚有了一个女朋友。

　　希望通过这个成人礼仪式，让他意识到成长的责任，从今以后，不再需要父母的监护，要承担其自己对家庭、对社会的责任。

　　吃完了生日蛋糕，就到了小明的成人礼仪式。法官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国旗展开，小明面向国旗宣誓。小明初中没毕业，有些字他还不认识，念起誓词磕磕巴巴，但他还是提高声音说，“我要努力做到以孝心对待父母，以诚信对待他人，以热心对待社会，以忠心对待国家……”

　　许芳法官对小明说，希望通过这个成人礼仪式，让他意识到成长的责任，从今以后，不再需要父母的监护，要承担其自己对家庭、对社会的责任。

　　法官和刘娅及曾经帮助过小明的司法社工们，都在生日卡片上给小明写下了生日寄语和祝福。法院还送给小明4本书，有《卡耐基写给青少年的励志书》、《青少年人生励志故事》等。面对这些关心他的人，小明低下头，深深鞠了一躬，“谢谢、谢谢”。

　　“我从内心里感受到他们对我的好，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叫我宝贝儿……”提到刘娅老师叫他“宝贝儿”的事情，小明的眼圈一下子红了。随后，他抹着眼泪走出房间，去了旁边的屋里。刘娅老师跟过去，抱着他说，“孩子，没关系，你在我心中是我的好儿子”。

　　小明说，妈妈自从走后就再也没回来看过他，“我不想她”。但面对着这个才相识了4个月的“妈妈”刘娅，小明在她离开前说，“我会给你打电话，你没事了就来蔚县，我招待你玩”。

　　法院尝试

　　帮扶持续到刑满

　　门头沟法院未成年人案件审判庭副庭长杨畅介绍，合适成年人参与未成年人刑事诉讼是本市法院首创的一项制度，小明是这项制度受益的第一人。今后，在该院审理的未成年人刑案中，针对父母不能出庭或不愿出庭的未成年人，法院都将为其指派“合适成年人”，作为其法定代理人出庭。

　　门头沟法院和区团委等在热心未成年人保护、善于沟通、具有心理学、教育学及法律基本知识的社会热心人士中，选聘合适成年人。目前，已挑选了10位“合适成年人”，他们多来自教育、团委、妇联等系统。

　　杨畅介绍说，没有监护人到场的未成年人多来自缺少关爱的家庭，作为触犯法律的特殊人群，他们比普通的孩子更需要关心和爱护。

　　合适成年人的职责主要是在庭审前充分了解未成年被告人的情况，消除其焦虑和抵触情绪。庭审中，积极帮助他们与司法机关沟通，提供相关法律帮助。

　　对未成年人缓刑犯，合适成年人的帮教会一直持续到缓刑期满；对判处实刑的，会持续到刑满释放。

　　对话“妈妈”

　　当班主任26年，喜欢做后进生工作

　　记者：法院什么时候找到您，让您做未成年人的“合适成年人”？

　　刘娅：大概今年3月份吧，我是一名退休老师，今年一直做门头沟法院的监督员。因为我有多年的教育工作背景，法官和区团委找到我做“合适成年人”，这是个好事，我很愿意。

　　记者：做这个工作有报酬吗，会不会占用您很多时间？

　　刘娅：没有报酬，完全是自愿的，有报酬我反而不好意思做了。我当班主任26年，喜欢做转变后进生的工作。他们都是未成年人，是非不清，能帮助、转化、挽救他们，对我来说是一个乐趣。这次出来，其实我女儿刚生了小孩过完满月，但家里人都很支持。

　　记者：您怎么和这些刑事犯罪中的未成年人交流，取得他们的信任？

　　刘娅：我第一次见小明时，他低着头不敢看我。我对他说，“孩子，我的孩子比你大不了几岁，你就把我当成你自己的妈妈”。他当时眼泪就掉下来了，我就觉得我能打动他。从这以后，我一直都是叫他孩子、儿子、宝贝儿。开庭的时候，他往庭上一看，我坐在合适成年人的席位上，冲着他点头，开庭他就不紧张了。这次见到他，我俩都恋恋不舍，他一直拉着我的手。

　　记者：这几个月来，他有什么转变？

　　刘娅：回来的路上，我虽然在车上闭着眼睛，但过去的这些像镜头一样，我一直在回放和回味。他长大了，懂事了，我很高兴。大家对他的关爱，他感受到了，他说以后要好好工作，这就是教育。能帮助这孩子，让他重新对生活有新的认识，我感觉很快乐。

　　本报记者王丽娜河北报道 (编辑:童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