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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与酒,承蒙时光不弃
来源: 作者:许玉珍 时间:2014-12-09 11:43:09 星期二

  风声栖息在树梢

  阳光变成了流水

  诗歌在日暖朝夕中

  穿越时光去旅行

  ——写在前面

  衡市槐花初开的时候,胖大海和傻明领证了。他们站在民政局的古槐树下拍了一张照片发给我。照片上民政局灰白的墙体上贴着红底黑字的八个大字“花好月圆,天作之合”,笔锋圆润饱满,散发着人间烟火的喜庆的气息。胖大海亚麻色的头发做成了大波浪,眉眼间透着成熟女人的韵味,却依旧有往日的娇俏。傻明还是一如既往笑得温文尔雅,板寸头一改昔时的文弱气质,身量挺拔,眼神沉稳,憨厚的笑容让人觉得踏实安定。两个人站在一起,细碎的槐花落在肩头、发梢,看起来甚是般配和谐。

  我扫了一眼照片,把小米扔在床上,因为早就知道他们会走到这一步,所以心里并没有多少激动惊喜。过了几分钟,胖大海打电话过来:“我们领证了。”语气波澜不惊,就像是告诉我“我今天早餐吃的是煎饼果子和豆花”一样稀疏平常。

  “和谁?”我明知故问,漫不经心。

  她愣了愣:“你是不是傻!除了傻明还能有谁!”

  “喔”

  “五月二十婚礼你来么?”

  “胖大海,你们选的日子可真俗,”我忍不住吐槽,“山高水远的,不去!”海口离衡市有两天一夜的高铁车程。

  “我给你买好往返车票……”

  “我没钱包红包,”我随口说“我已经穷的得把家里的蟑螂都饿死了。”

  “不要你的红包,”,胖大海悠悠地说,“下一笔稿费打到我帐号就行啦了。”

  “那我怎么好意思去……”我的语气里多了几分“娇羞怯怯”,心里却是偷着傻乐。

  “我*”,胖大海最后一片逆鳞终于被我扒拉开了,她炸毛的说:“你别来,!千万别来!来了我保证不打死你!”

  挂了电话,我发了会呆,给胖大海发了一条信息:520真的很俗,不过,祝福你啊傻缺。很快,胖大海回复“你还是刻薄地这么清新脱俗”,随后又把详细的酒店地址发了过来。我再次把无辜的小米摔进被窝,把脸埋进阿狸抱枕,眼眶湿湿的,傻傻地笑出了声。

  

  傻明和胖大海是高我几届的学长学姐,是衡中“子衿”文学社的前辈级人物。我因为加入文学社而与他们相识。胖大海其实不胖,实际上是清瘦的女孩子,从上到下一马平川的那种瘦。作为一个瘦子却被叫做胖大海是她非常悲愤的一件事,因为胖大海的真名叫黎海茉,非常小清新非常文艺高冷。初识的那阵子,胖大海人畜无害的巴掌小脸成功欺骗了我幼小的心灵。我乖巧无比地叫她海茉学姐,她也温温婉婉地叫我小塔学妹。后来混熟悉了,我大大咧咧地叫她胖大海,她还是客客气气地叫我小塔妹妹,如果不是每次都掐我大腿的话……虽然胖大海是一个伪文青,但却是文学社社长,也是衡市杂志社的见习编辑,还是有两把刷子的。而平时喜欢写东写西的我对她总是爱恨交加,一方面她眼光毒辣,总能教我把稿子修改的地提高一个档次,也容忍了我拖稿的一千来零一个奇葩理由;另一方面我们始终在催稿和拖稿上相爱相杀,类似于“你再不交稿我就在微博微信空间爆你的素颜照”和“你信不信再催稿我就当着傻明的面泼你一瓶卸妆油”的话经常响彻我们的交流过程。

  我和胖大海吵吵闹闹,互相嫌弃,互相吐槽,你嫌我腿粗,我笑你胸小,感情却渐渐深厚,成了一起喝酒一起吃肉一起看韩剧义比金兰情比金坚的损友。而傻明在我和胖大海的故事里始终是那个“安静的美男子”。他本名叫杨家明,就像安妮宝贝笔下所有叫“家明”的男子一样,他温润如玉,谦和有礼,对胖大海温柔体贴,对闹腾的我们包容宽厚,用胖大海的话来说就是“傻明是我永远的男神啊”。后来的后来,我遇见了很多很多形形色色的男孩子,像傻明一样温和的、始终留在一个女孩子身边的,却是稀有极了。

  真正和胖大海成为掏心掏肺的最佳损友是在我年终考惨败的晚上。

  恨铁不成钢的老爸看到我不及格的数学分数勃然大怒,那个时候暗恋着数学老师的我心里憋着满满的委屈与羞愧,“靠”了一句后,我狠狠地踹了生锈的铁门一脚,然后捂着脚狼狈地一瘸一拐地跑了出去。在夜市眼神空洞游游荡荡的时候意外遇到了和傻明吃夜宵的胖大海。看到我的傻样,胖大海举着鸡腿笑得牙帮子都露了出来,毫无“文人墨客”应有的江湖救急的风度。于是我当机立断,决定放下节操,当一回电灯泡,闷声闷气地坐在她和傻明中间吃肉喝酒,狠狠地报复了傻明的钱包。

  记不得当时天南海北剧透都聊了什么,只记得我们不可免俗地谈起了梦想这个话题。胖大海作为一个根红苗正的文青,豪情万丈地说:“我!黎海茉!要成为衡市最牛逼的编辑!然后成为全国最牛逼的编辑!捧红写东西的小兔崽子们,出版好多好多好看的书,30岁前赚够钱就退休享受生活,结婚!生孩子!环游世界!哈哈哈哈哈哈……”微醺的我摇摇晃晃站在小板凳上说:“我!许小塔!要成为三年二班数学最好的!”胖大海朝我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估计我稍微抖一抖就能掉一地眼珠子,她对我的胸无大志不屑一顾,我不以为意,饱汉不知饿汉饥,有了傻明的她怎么知道青春期小女孩勾勾绕绕的青涩的心事呢。我继续和她斗嘴聊天、划拳吐槽,傻明坐在旁边笑地宽容平静。

  那个时候,烟火正好,月光不躁,夜宵摊上人来人往,觥筹交错,语笑嫣然。在喧闹的夜市和寂静的星空下,啤酒泡泡的气味弥漫每一根发丝。此时胖大海诗兴大发,眯着眼,迷迷糊糊念了一首李白的诗:

  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

  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

  我听到后,看了一眼穿着红色雪纺连衣裙的胖大海和穿着白衬衫的傻明,自然而然接了一句:“白衣公子红衣友,朝与同歌暮与酒。”觉得文艺范装够了,又忍不住吐槽一句:“胖大海,你这么矫情真是够了!”然后在她一脸“我就喜欢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的表情中,吐在了她的裙子上。

  那天晚上,胖大海和傻明把醉醺醺的我送回家。我晕乎乎地趴在老爸背上,睡着的前一秒,恍恍惚惚看到他们的手牵在了一起。那一刻,我突然觉得我那来不及开始就轰毁的初恋、我所期待的美好浪漫都在她们身上得到了实现。深情不及久伴,我第一次为拥有他们的友情和见证他们的爱情而感动。那一刻,我的心里除了祝福还是祝福。

   慢慢慢慢地胖大海高中毕业了,大学毕业了,穿上白衣黑裙的正装走上职场了。她选择了成为一名职业编辑,写着千回百转的故事,起早贪黑催着写手们的稿子,发掘培养有天分的作者,出版读者期待的文章与书籍,和热爱文字的人一起涮火锅喝冰啤。甚至在这个诗歌被放逐的阅读年代创办了衡市第一个诗歌协会。她天南海北到处旅行,拍摄每一朵漂泊的流云,记录没每一头咀嚼青草的牧牛。她活得随性洒脱,心无所持,随遇而安。她和傻明也有过大吵小闹分分合合,但他们还是在一起租房供车,吃着不贵的路边摊,对着海报谈理想。她的生活落落清欢,细水流长;她的爱情,十年饮冰,热血不凉。我不得不承认,她活出了我所向往的样子,我真的很羡慕这样的她。

  而我,也在不知不觉中走完了青春的半程,由一碗清汤银丝面变成了油泼辣子面。当白衣袂袂的数学老师穿上大叔同款的灰色毛衣,我的数学成绩还是惨不忍睹;当脚踏车拖着夕阳的尾巴越走越远,我已经学会“声色犬马,各安天涯”的道理。我在文字的路上走走停停,摸索着自己的风格,尝试着新的方向。每当遇到倦怠期与瓶颈期,想到胖大海我总能找到新的动力,“小塔,在写文的路上坚持走下去吧。”虽然她从未对我这么温柔地说过。以前,胖大海给我倒酒都是满溢的一杯,如何轻描淡写地说:“喝不完就搁着吧。”她知道以我倔强的个性最后一定会一饮而尽,正如写文的我,虽然会疲惫倦怠,但凭着一腔孤勇还是会重新提笔。好在现在我没有成为一个吆五呵六的酒鬼,而变成了一个醉了也能娓娓讲故事的人。

  胖大海其实是非常有才华的姑娘,情商也高,外冷内热,口硬心软,内心丰富而心性单纯,总能让人感到生生不息的希望。她剽悍而优雅地生活着。她是一个温暖的人。她是我的老师。她是我的姐姐。我对她心怀感恩。不过,我想她若是看到这里一定会笑贱兮兮地:“没想到你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不过,眼光不错呦!”

  我还是坐着两天一夜的高铁去参加了胖大海的婚礼,在她的威逼利诱下踩着七厘米的高跟给她当伴娘,帮她挡酒,帮她补妆,帮她死死地看住变帅很多的新郎。婚礼结束后,胖大海有点醉了,拉着我走到角落恶狠狠地把捧花塞进我怀里。

  她说,将来要擦亮眼睛找一个好男孩。

  她说,你看我啊,没有你怎么会有这么怂的外号。

  她最后说,小塔啊,以后我们还一起喝酒吃肉作诗吧。

  然后,她吐在了我借来的小礼服上。这绝对是赤果果的报复……

  这时候傻明走了过来,端着一杯白开,冲我浅浅一笑说:“她就这样,喝点水就行了。”我也笑了,对他说:“你要对我海茉姐好点,不然我揍你喔。”

  这时候胖大海突然醒来,晕乎乎地指着我喊:“我说的你听到了没有!”然后又倒在傻明怀里,像一只在月光下安眠的猫,睫毛上萦绕晶莹的湿气,却是没有落泪。

  我回到酒店的房间,打开落地窗,有零零碎碎的槐花随风入室,香气清新淡雅。我呷了一口红酒,眼角温热几欲落泪,看着簇簇拥拥层层叠叠的捧花花瓣,心里想着,那个喝着冰啤酒吃烧烤的轻狂年少终于落下了帷幕,那个有诗有酒有梦的夜晚却依然星光熠熠吧,余温不散的炭火旁还有我们未完待续的梦想吧,承蒙时光多情,留下了我们依然在一起。

  蝉声一发时,槐花带两枝。

  只应催我老,兼遣报君知。

  白发生头速,青云入手迟。

  无过一杯酒,相劝数开眉。

  五月是槐花开得最繁盛的季节,我漂洋过海、盛装出席只为祝福你。槐花低调朴素,却是我最深最浓的祝福。黎海茉,你这个傻缺,你是不是还要百度一下才知道槐花的花语?

  那些陪我走了一程的人,谢谢你们;

  那些陪我走完今生的人,谢谢时光。

  诗歌与酒,承蒙时光不弃;知己与梦,但愿一生相随。若你我尘缘未灭,他日海角天涯也要赴你一面之约,再与你煮酒烹茶,共饮旧时风月。彼时,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吾友,能饮一杯无?

  “祝福你啊,海茉姐。”我第二次说出了口。

(编辑:蔡志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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