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下好网后,用竹竿敲打水面,惊动鱼群钻入网中。
下排溪村村民在落潮后的海滩上捡拾螺贝。
俯瞰与下排溪村一水相隔的椰子岛。
文记者 苏庆明 图记者 武威 摄
“是谁在荒芜的月光下/遗落一颗,或两颗椰子/然后在潮汐与渔夫竹竿击水的声音里/孕育着一个岛的名字”
这个岛,在陵水黎族自治县,叫椰子岛。与椰子岛一水相隔的村庄,叫下排溪村。
怀想着诗句,我们探访了这个村庄。
一条河,一座岛
柔意绵绵的陵水河,自西向东,流进大海。临近入海口处,河口变宽,水从两侧绕过中间一个巴掌大的岛。河的北岸、岛的对岸,坐落着下排溪村。
下排溪村,椰子树多,椰子树高。多,如文昌东郊椰林;高,遮住了天幕。挺拔又温柔的椰树,把风吹成多情的椰风,把下排溪吹成椰子村寨。
小小的岛,也种满了椰树,没有人住,干脆就叫椰子岛。
椰风是温柔的,河水也是温柔的。河岸边,静静停着几艘村民们的小渔船,最小的宽容一人。34岁的周始飞,带上船桨,给我们戴上草帽,要把我们摇到椰子岛上。岛与村的直线距离,不过20米。但要找到一个好的落脚点,就不止了。
一桨,一桨,船在水上慢慢游开。河水十分安详,阳光投射下来,河如镜般明亮。水时深时浅,浅时只两巴掌深,可见水底青沙。河的右边,是椰子岛;左边,是绵绵的河口岭;前方,水面变宽,渺渺茫茫。真是大好河山。
不一会儿,就到椰子岛。岛上自然几乎全是椰子,又大,又高,遮天蔽日,幽冥深邃。海风,在林间窃窃私语。岸边,一棵倒下的椰树,已经干枯,仅留下繁盛的根须和一截粗壮的树干,表明昔日的繁华,见证风浪的冲刷。
周始飞说,岛上的椰树,为每家每户所有,是祖先种的,老的上达百年。村民们只在摘椰子的时候才上,平时无心光顾。
椰子岛,中间还有河水流过,被分成两半。我们还想从另一个地点登陆,探足它的秘密,但周始飞说,能登岛的地点不多,上面蛮丛密集,不带砍刀,寸步难行。
只好作罢。沿途而返,河上已多了几条小船。青年驾着它,把竹竿打入水中,激起灿烂的水花。
再看,椰子岛依然是椰子岛,高高的椰树耸入天际。
下水上树的技艺
河与岛,是下排溪村民们的谋生地。
村中耕地少,有水,自然就靠水生活。这里的河,因淡咸水交汇,产的鱼好,不愁卖,还卖得全县最贵。出门就是河,过去几乎家家都打渔。
下排溪有两种打渔法,与别处不同。一种方法是,十艘八艘渔船同时出动,在河上列成一队,再在水中放上障碍物。鱼路被挡,跳起跃过。一跳,正掉在船上。60岁的老周说,以前以这样的方法捕鱼,能捕到10多斤的;他小时候,父亲不让他站在船上,怕被跳过来的鱼撞伤。
另一种方法是,拿来一条绳子,在绳子上每隔一段绑一个机关和用来吓鱼的假饵。绳拉在水面上,机关和饵吊在水下。鱼来,被饵惊到,一窜,窜进机关。
有西仔,有嘎啦(陵水话),还有许多当地人不知道书上怎么叫的鱼。客人来,晚饭没有什么好招待,就拿鱼来,在河岸打边炉,伴着夜色酣畅淋漓。
与水打交道,水功自然了得。撑船游泳是家常便饭,每个人都会。厉害点的,在仰面朝天,在水面浮上半天。曾经,村民们的衣服是公家划给的,有钱也没得买,湿了没得换。于是游泳过河时,都会一手划水,一手举着衣服,做到衣不沾水。周始飞说,以前小孩就在河里洗澡,技术就是这样培养出来的。
椰子岛,是孩子们的另一乐园,练就了他们爬树的本领。因为家里没吃的,一放学,就直奔椰子岛,抓鱼抓蟹,摘椰子吃;不会爬树,就少了一项吃的。有了本领,就要比一比。比爬树,比跳树(从树上往地下跳),看谁爬得高,跳得漂亮。跳的过程,要做运作,跟跳水很像。
因为玩水,有几个小孩被淹死过。周始飞说,再淹,也不怕,因为没有别的玩。但后来,小孩游泳和爬树都被大人们禁止,所以如今的小孩基本都不会这些本领了。周始飞对此感到很遗憾,他说,过去的生活比现在有趣多了。
诗人的“出生地”
下排溪人从来没想到,村里会出一名诗人。如今也不知道,村里出了一名诗人。
诗人叫李其文,是周始飞小时候的玩伴。李其文的诗作已获国内重要奖项,但周始飞只知道他会写散文,小时候作文常被老师表扬。
故乡不知道诗人写诗,但它长存在诗人的诗句中:
是谁在荒芜的月光下
遗落一颗,或两颗椰子
然后在潮汐与渔夫竹竿击水的声音里
孕育着一个岛的名字
……
村庄渐渐成熟的炊烟
被一条狗牵着往前走
残留的云朵压过了屋顶
掠过几棵刚开花的槟榔树
就在那一只狗的叫声中
天色熟透了
它掉在我的手心里
被我握成一首诗
挂在椰子岛和她炊烟燃起的村庄里
(《椰子岛和她的村庄》)
在岛所构筑的世界里,李其文说,他“像水鸟一样诗意地栖居”。在这片土地上,他“只是一棵椰子树,像季节一样深入大地”。那只初次相识的水鸟,在对岸的一截枯枝上,与他“目目相视”。无聊的时候,会游过那条小河,“像一只鱼,像一块石头/甚至像一个最初的魂魄”。
但在下排溪,不仅有水鸟,还有母亲的脚丫,父亲的镰刀。诗人不能忘记,他问一个脚掌裂开的邻居说疼不疼,邻居说疼;问母亲,说不疼。那时,他“在母亲脸上好像看到了隐忍着的痛苦/在冬天的入夜时分裂得比那口子还要深”。家里一把挂在墙壁上的镰刀,已毫无锋利可言,“父亲再次站在它面前/也无法让它想起曾经的名字”。
长大以后,诗人“从一个村庄走到一个城市/从一口井到一根自来水管/从一棵树到一座高楼”,远离陵水。再回来时,故乡已经回不去了。
有一回,父亲叫李其文回下排溪老屋贴春联。回去后,他发现,老墙缝里已经有草长出来,而小时候写的字、睡的床、被熏黑的瓦还在。在这一刻,诗人明白,他应该用诗,来召回他的故乡,他的出生地:
我依然会站在那里,
站在时间的角落里
把一株草当成亲人
给它起一个乳名
给它跟我一样的姓氏
并告诉它——
我们都有共同的出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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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排溪村,位于陵水黎族自治县椰林镇,陵水河入海口北岸,椰树繁茂。村庄东侧,无人居住的椰子岛与下排溪村隔水相对。村有土地约400亩,人口62户。过去,以耕渔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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