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杨福果
与同事驱车上山。山,是曾被称誉为“亚洲第一富铁矿”的石碌矿山。
盘山路,曲曲弯弯,有的路段,路面的柏油斑斑驳驳,坑洼的地方用小碎石铺上。这条路是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期开通的上山公路。
在这条盘山公路修建之前,矿区的人们一天到晚都是忙忙碌碌的。从早上开始,就有人到工地去砍树,扛、抬、拉,人们一次次地把柴火往家里运。那时大人忙,小孩子们也不甘示弱,一窝蜂涌去。人小力气小,扛不动,就把马钉往树头上一敲,将绳子一头系在马钉上,一头放在肩膀上,一截一截拉。一路上气喘吁吁的招呼声、柴火在土路上咕噜噜的滚动声,和着推土机挖掘机的机器运作声,汇合成动感的旋律。木头的香味,树叶的香味在空气中弥漫。
记得住新东区老东区的人家,因为住得离工地近,一天往返数次也乐此不疲,一直到自家门前的柴火堆得像小山一样方才作罢。
直到盘旋迂回的柏油公路建好通车后,那个热闹的劳动场面才告一段落。
沿着盘山公路蜿蜒而上,到枫树下便开始下坡了。
枫树下是个地名,因那里有很多枫树而得名。但我那时小,不懂哪些是枫树,秋天的红枫叶很漂亮也是长大后才知道的事情。
枫树下有一个职工家属生活区,十几栋一百多户人家,砖瓦平房,篱笆栅栏,日出日落,和山下人家一样,养猪种菜,过着艰苦而不乏乐趣的居家生活。
枫树下有一所小学,记得是三两间平房,几间茅草房,后来撤了,所有老师学生转到新东区小学,每天乘通勤车上山下山,上课下课。
放假的时候,我们偶尔会三五人约好一起坐车到枫树下的同学家玩,吃番薯甘蔗不亦乐乎。
再后来,由于采矿生产需要,枫树下生活区的居民全部撤离,分别迁移到矿里安排的住宅区,从此告别了那个充满诗意的地方。
或许,那以后的深秋时节,在褐色矿场与绿树掩映的山坳里,枫叶依然红在蓝天下,只是,枫树下那些淳朴纯真的日子,成了过往。
往事总是在不经意间撩动心弦,也总是在回眸处湿了双眼。
从前上下山的通勤车是老式解放牌卡车改造而成,加个顶篷,两边扶手非常拉风那种,车厢斗里放置两张长凳子,算是座位了,我们喜欢叫它“猪笼车”。
新的上山公路建好之前,是由一条坑坑洼洼的土路上山的。
站在车上,头发被风吹得乱乱的,尘土被吹过来贴在脸上都无暇顾及。工人叔叔身上的矿粉味、机器的油渍味、汗味从不同方向袭来。身子随着车子转弯而东倒西歪,稳不住阵脚,其实是自己在有意加大转弯的幅度,这个时候会开心得大呼小叫,那种爽劲无以伦比也无法言喻。座位上的人则在车子颠簸中身子一跳一跳的,屁股也是受罪不小。
说来也怪,汽车发动时,我们小孩子特别爱闻那股尾气的味道,而现在,是唯恐避之不及。
记忆中最有意思是我和老姐乘坐“猪笼车”去八所。那次,一路上飞扬的尘土肆无忌惮地随风飘进车斗里,还没到八所,车上的人满头满脸都是灰尘。女人们的头发变得跟白毛女一样,灰白灰白的。一车子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忍俊不禁。
再后来,大客车替代“猪笼车”成为上下山的通勤车。
如今,上山路边的美景还是依旧,只是坐在有车窗有座位的车厢里,身体随着车子的转弯一路盘旋,心情却再也回不到过去。
和所有的铁矿子弟一样,我是听着矿山大爆破的声音长大的。声声巨响,是我听过最气势恢宏的交响乐;随着大爆破升腾的团团烟云,是我见过最雄伟壮观的画面。于我而言,矿山是一道独特的风景。山上,有养育我们成长的矿产资源,山脚下,是我们栖息的温馨家园。
一声鸣笛把我从回忆中拉回现实。
我看到远远地有一辆电机车从隧道钻出来。电机车在矿场上跑,长长的鸣笛,像是恋人在站台上的告别,像是找不到方向的迷茫,又像是心有灵犀的回应。
这久违的声音,深沉而悠远,多少年来,我在夜晚枕着它入眠。
电机车伴随着这座矿山风雨兼程,它们的年龄和矿山一样老了,进入地下采后,它们或许便退出矿山生产建设的历史舞台。
电机车风雨无阻,拉着铁矿石穿行在山间的画面在我的脑子里那么清晰,那么自然,成了永恒的定格。我曾经因它而自豪,今天依然未变。
倘若生命也有轮回,那么我希望父辈们漂洋过海安家落户,在废墟上建设矿山的历程,再来一次激情蜕变,重新演绎那一个个闪亮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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