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广泽、苏炎娣夫妇摄于一九五O年代。
5月25日上午9时半,海南省农垦博物馆的二楼展厅里,几位头发花白的老人簇拥着一位中等身材、面容清丽的女子,在我国杰出橡胶育种专家徐广泽的展区面前驻足良久。
她就是徐小川,1958年出生于海南岛,是我国杰出橡胶专家徐广泽和琼剧音乐理论家苏炎娣夫妇唯一的女儿。这天,她带着父母亲的临终嘱托,带着父亲的600多件遗物,回到这片父母奉献一生,也是曾经养育过她的土地。
这一天,他们唯一的女儿徐小川将父亲徐广泽的600多件遗物捐献给海南省农垦博物馆,一页页泛黄的工作记录卡片,一封封尘旧的文件信札,一张张当年的老照片……诉说着一段艰苦岁月里的执着守望。
1950年代的海南岛,穷困闭塞,是一片等待开垦的荒土。
一对年轻夫妇心怀为新中国建设奉献所有的坚定信念来到这里。此后,海南岛绿影婆娑的橡胶林里多了一位不分昼夜,细心研究记录橡胶育种的坚韧身影;而咿咿呀呀,吹拉弹唱的琼剧舞台下,则多了一位专心记谱,刻苦研究琼剧音乐的优雅倩影。
1962年,徐广泽(中)抱着4岁的徐小川在海南。
他们就是我国杰出的橡胶育种专家徐广泽和琼剧音乐理论家苏炎娣夫妇。他们把人生最好的年华留在了海南岛,为中国的橡胶育种事业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为琼剧音乐理论研究事业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徐公和苏老师的女儿回来了!”
“还是圆圆的脸,跟小时候一样。”
5月25日上午,海南省农垦博物馆。八旬高龄的原华南热带农业大学教授张少若,牵起徐小川的手,激动得热泪盈眶,她双手颤巍巍地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牛皮纸文件袋,取出一件件她这些年来珍藏的珍贵资料。
“小川,这是你4岁的时候,你爸爸抱着你拍的照片;这是学生们跟你爸爸一起拍的毕业照,他就在这里,每次拍照他总往后面站;还有这些年来,海南日报对你爸爸妈妈事迹的报道……今天,我终于可以亲手交给你了!”
“徐公和苏老师的女儿要回来了。”徐小川回来的一个月前,在海南农垦局和海南省一帮琼剧老戏骨那里,消息不胫而走。见到小川,大家都有满肚子的话要说。他们感慨“徐公”的严谨治学和低调朴素,他们追念“苏老师”的慷慨气度和执着钻研精神。
“父亲只属于祖国的橡胶事业”
5月25日,在海南省农垦博物馆举行的追忆徐广泽先生座谈会上,大家都期待徐小川能更多地谈谈生活中的徐公是什么样的。因为大家眼中,徐公就是一个工作狂,从来不会休息。
“在我的记忆里,父亲三分之二以上的时间都在出差,很少有与父亲相聚的机会,我所了解的父亲,并不见得比在坐的各位叔叔阿姨还多。”
在徐小川的童年记忆里,每次半夜睡醒,必是父母亲在灯下伏案工作,直到自己又睡着了,仍未休息。他们家的灯总是整个宿舍区最晚熄灭的。而自己后来回广州读书的十年间,全家也只去过一次公园,那还是华南植物园,与父亲的专业不无关系。在徐小川的记忆里,父亲只属于祖国的橡胶事业。
徐广泽带领科研人员,历经30多年的育种研发,打破了世界对于橡胶种植在赤道南北纬10度以内种植的记载,在中国,创造了“橡胶树在北纬18度-24度大面积种植”的奇迹。至今,海南仍是全国最大的天然橡胶生产基地。
徐小川(左四)与父亲的老同事在海南省农垦博物馆。 本版图片由徐小川提供
徐广泽一生为中国的橡胶垦殖事业做出了巨大贡献,却从不居功标榜自己,“轻名利,重奉献”这些精神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直至如今,百度搜索徐广泽的名字,也只有寥寥数语的介绍。
在徐小川代捐的徐广泽遗物中,最让大家记忆深刻的是一摞一摞的卡片。所有的卡片都用不一样颜色的纸片来区分。
跟随徐广泽多年,目前已经退休的原海南农垦总局科技处处长陈怀楠回忆,徐公汇报和收集资料,从不用笔记本,而用的是一张张的卡片。卡片上记明题目,汇报人、内容和主要数据。每次出差调查或参加会议,他都会做相当数量的数据卡片。几十年来,形成了一个客观的,涉及各种技术问题的“数据库”。这里面有发表在各种杂志上的论文摘要,而更多的却是生动的生产实际和经验记录。他在听取汇报时作记录的速度之快,略带艺术体风格的字迹及整齐美观,数据清晰完整,令人叹为观止。
1963年,海南琼剧学校首届琼剧班毕业照,苏炎娣(前中)和学生在一起。
张少若也是一毕业就被分配徐广泽手下工作。张少若回忆说徐公是一位低调、勤恳钻研的专家。从来不使用单位给他派的专车,每次调研育种,都是跟大家一起坐公交车,经常要走几个小时的路才能到达。很多后来的农垦人都受到徐公严谨治学和刻苦钻研精神的影响。
“我是被父母放养长大的”
在接受海南日报记者采访时,徐小川打趣道:自己是被放养长大的。父亲整天不着家,母亲也天天跟学生们在一起探讨琼剧音乐。
熟悉琼剧的人都知道有一部经典的琼剧电影《红叶题诗》(1962年),却不一定知道苏炎娣就是《红叶题诗》的编曲。她为琼剧倾注一生心血,为琼剧音乐奠定了坚实的理论基础。她的代表作琼剧电影《红叶题诗》,在琼剧音乐的发展史上意义重大。
“女神气质却不修边幅,永远是衬衫短袖配短裤,背一个帆布单肩包……。”
半个多世纪过去了,苏炎娣先生的这一经典画面,依然铭刻在她的学生、琼剧历史和音乐理论专家周庆辉的脑海中。在周庆辉心中,苏老师是一个个性十足的女人,性情很豪放,很有男子气概。“苏老师是中央音乐学院毕业的高材生,却来研究一门地方戏,并且为了研究琼剧,学说海南话,这在当时大家看来简直就是不可思议。”
苏炎娣(右)1950年在广州。 本版图片由徐小川提供
苏炎娣的弟子,原海南省琼剧院艺术室主任陈世文依然记得,当时自己刚工作,生活比较拮据,孩子生病时,苏老师拿出自己的存折,说:“用多少,自己取!” 在陈世文的记忆里,“没有哪一个学生没花过苏老师的钱。”
“她为人厚道,关心学生,自己从南洋买回来的录音机和自行车,就像公家的一样,任由我们使用”。苏炎娣的弟子、琼剧名旦李桂琴从她那里得到的最大收获,便是如何做人。
在徐小川记忆中,父母一直是互敬互爱和互相体谅。由于父亲在家时间极少,就是在家,也是忙于工作。这样的家庭,夫妻之间互相理解是基石。
“我的母亲是一位善良豁达的女性。”徐小川回忆,母亲不擅长饮食起居的操持,但却在关键问题上给父亲以温暖和支持,对父亲对事业的献身精神有充分的理解和宽容。
徐小川回忆说,母亲也是以事业为重的知识分子,她为研究琼剧传统音乐鞠躬尽瘁。考虑到妻子为事业和抚养孩子付出的艰辛,父亲从不在生活上提要求,生活家务上尽量简单,饮食不讲口味,一直在食堂搭食,也不多要孩子。
在父母对事业的执著追求影响下,徐小川也耳濡目染,致力于医药事业的研究探索,目前在美国一所常青藤名校从事医药科研工作。
“如果我还有一个孩子,绝对不会去美国”
徐广泽夫妇把一生最好的年华都留在了海南岛,并先后病倒在这片为之奋斗一生的土地上,晚年也对海南念念不忘。
电影《红叶题诗》乐队成员。
1977年,徐广泽夫妇调回广州工作。但苏炎娣对琼剧有难以割舍之情,第二年,又重返海南,着手写作《琼剧唱腔音乐研究》一书,却在定安突发中风,不得不回广州治疗。
1986年,徐广泽退休之后,依旧坚持工作,还常常组织广东农垦选育种科技人员,来海南考察总结橡胶育种和栽培的新情况、新问题。1986年6月,70岁高龄的徐广泽组织带领橡胶品种汇评巡回监察队来海南考察,跟着年轻人一起爬坡上山,深入到胶林评选橡胶优良品种。
6月的海南,烈日炎炎,这位早在出发前就已知身体有异的老人,仍坚持在一线想完成汇评任务再返回广东治疗。“当时,徐公在我的前面爬坡,他气喘吁吁,眼看就没有力气,差点翻倒摔下,我见机托了他一把,才上去的。”陈怀楠回忆,他很快给上级领导打了电话,徐公不能再继续坚持了,这才被送回广州就医,后确诊为结肠癌晚期,从此再也无法返回到他最热爱的橡胶林里。第二年,徐广泽在广州去世。
徐广泽去世之后,苏炎娣不得不跟随女儿到美国定居,却一直对海南念念不忘。她多次对自己的女儿和学生提及,“如果我还有一个孩子,绝对不会去美国。”
2011年,行动不便的苏炎娣在女儿的陪伴下,再次回到海南看望她的同事和弟子们。 2017年1月22日,苏炎娣在美国逝世,享年94岁。
父母去世之后,徐小川开始遵照父母嘱托,着手父母在海南的安葬事宜。因为,苏炎娣临终前一再嘱咐女儿,一定要带她回国,回到她一生牵挂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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