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广州出土一座高达3.1米、保存极好的成化十年《重建西华寺碑》。该寺被选作两广总督“行台”,文末录有全省大员,副使涂棐名列其中。 何以端 摄
尊重手工艺匠,“虎口因张”
涂棐不但一手抓军政要务,一手促进教化,而且对海南民间艺术乃至“雕虫小技”,都很注重。一些身份低微但技艺卓越的人受到涂棐发掘,破格重用。
例如,右所人杨杲,精于书写碑文及镌刻,涂棐命其在郡学刻制朱子的《感兴》诸诗碑,营造氛围,熏陶学子。古代这属于非常尊崇的“高大上”位置。由于海南火山石既坚硬,又多孔巢,很难处理,杨杲能够因应其纹理,巧妙加工,效果“极匀整精致,甚为涂所重”。
更有趣的,是前所的一位木匠姜能的故事。姜有点憨,人称“番子”,但独具慧心,手工极精,凡有相关手作,涂棐总是委托他去完成。有次得一个虎头骨,让姜能做个枕头。做好后献置涂棐卧榻,涂看了不满意:“我原想借借虎头的威势来辟邪,你这四平八稳的像个墩,哪有威风?”(“涂曰:‘本籍威以辟邪,何鼎鼎尔也?’”)姜能也不说话,翻身就躺上床。头一就枕,虎口即行大张,威势毕现。涂很高兴,“厚赏之”。
一个多么精巧的设计。枕以老虎头,想法已然不俗,而小工匠竟翻身就躺上副使大人的卧床来个实操(“能即翻卧就枕,虎口因张”),这“番子”也真够憨的。涂棐却不怪罪,反而大悦,足见其架子不大,具备可爱的真性情。“番子”再憨,也是知道老爷性格才敢“翻卧就枕”的,若是老爷官气大,一声断喝就拖下去打屁股了。记载着墨不多,却精彩耐看。
与姜能齐名的,还有一位沈清,“亦机巧,鼓楼乃其所造”。明代“所人”是世袭军户,地位低贱。涂棐不拘世俗,重用能人,以致与“番子”等人形成某种亲密无间的关系,显然非常开明务实,其治琼能抓到要害就不足为奇了。
在《琼台志》中,以单位时间的事迹记述密度来分析,涂棐治琼的五年,密度是最大的。完全可以说,就治琼官吏而言,涂棐是传世海南史志中被记载事迹最多、分量最重者。
“皎然志节之士”
随着涂棐被告诘贪腐,入狱“愤死”,其治琼大业戛然而止。
事情蹊跷。明清官员被纠察本不奇怪,省里派大员按律审查,认为涂棐无罪。但刑部特派“专案组”再审,认定有罪,还把原审官也一并关了起来。事态反常,急转直下,性格刚烈的涂棐毅然以死捍卫清白——这应该也是海南史上唯一。
琼人痛定思痛,两年后冒着风险,在成化《琼州府志》中浓墨重彩地纪念他。
这部府志共十二卷,由知府蒋琪修,海南本土学者刘预撰,采访班子包括全琼各州县主官,由此而保存下涂公的众多事迹。该志是《琼台志》依据的四大地方史源文献之一,上文涂棐事迹,几乎全是唐胄转引自该志的,历尽波劫,存留至今。
按明代制度,凡五品以上官员犯事,必须皇帝核准才能定罪。副使为从四品,成化《琼州府志》敢于高调赞颂涂棐,可见涂未被定罪,否则琼州府就是抗旨了,这绝不可能。但他也没被“平反”。既未定罪,何来“平反”?而且一旦“平反”,必入“名宦”。因此,他算是“灰色”身份。
涂棐进士出身,曾授御史,颇有直声。撰有《韦奄奏疏》一卷,系正德年间活字印本,现藏于北京大学图书馆,被列入第三批《国家珍贵古籍名录》。“韦奄”系涂棐别号,一代人后出版他的著作,不但证实朝野对他没有否定,还说明其思想确有价值。
《明史》中,有《罗伦·涂棐·章懋……传》,称涂棐有远见、敢对皇帝直谏、对太监干政歪风坚定说不。并传的罗伦等十人,都是成化、弘治间“皎然志节之士”,不只是一般的好官。
在罗伦传中,涂棐不肯向权力极大的太监同流合污,因而被他抓获的贪官黄某勾结太监上奏,反口诬陷而遭质询。后因牵扯到出名的高洁之士、时任泉州市舶使(相当于现在的海关关长)罗伦,迅速以涂、罗无罪结案。
《明史》的记载,使涂公之死呈现出复杂险恶的政治背景:他与内侍势力如此之不相容,早晚处境堪虞。第一次攀咬他侥幸躲过,第二次政治构陷,清流硬汉涂棐终于在劫难逃了……
历史上忧国忧民、积极探索、理性管治的廉臣能吏,是我国传统文化的瑰宝。
涂棐事迹本很清晰。晚明之后历经改朝换代和战乱,史料传承一再出现断层,造成认识模糊。今天,对这位“自开道以来罕有”的先贤能吏,是应该刮目相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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