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来,一封封侨批在南洋与琼岛之间传递,承载了无数家庭的悲欢离合,就如一根跨越国界的脐带,那头是羁旅异乡、久未归家的海外赤子,这头是翘首以盼、望眼欲穿的故土亲朋。
在那个通信设施不发达的年代,在外拼搏的海南人,无时无刻都在惦记着,那封寄托着情感与相思的侨批是否已到达家人的手中。如今,写侨批的人,随着岁月的流逝,把曾经的故事带走了;读侨批的人,仍能循着时光的轨迹,体会文字里留下的故事,读懂那份对家人、故乡和祖国的深情。
赵天秀从新加坡寄给母亲邢氏的侨批。李佳飞 翻拍
柴米油盐 母子情深
“我于九月间接到一函,阅信之后重重泪,悉知其生得男儿,家中大小各得平安,方才安慰……今托琼熟代带回牛奶四瓶、饼干一罐、金油二瓶、鹧鸪茶二包、铁头刀一把、牛奶粉一瓶……望母亲自己调理好身体,安置孩子去学校读书。”
1948年,海南文昌蓝田村邢氏收到了一封侨批,是她远在新加坡的儿子赵天秀寄来的。赵天秀在家书中对当时一同寄回的牛奶、饼干、金油、鹧鸪茶、铁头刀、牛奶粉等具体数量一一报之,并嘱咐母亲邢氏些许家事,甚至安排好随信付回的钱数如何分配。信件内容琐碎而日常,却是邢氏与儿子赵天秀沟通的唯一方式,寄来的食品和钱票不算多,但也撑起了邢氏一家的日常开销。
实际上,如此情形不只出现在邢氏家里。百多年来,海南尤其是文昌地区,不少同胞为养家谋生,远赴南洋打工,漂泊在外,侨批便成了他们与家里唯一的联结。这些琼籍华侨们远在他乡,最挂念的就是家人的温饱、健康、安危乃至终老。因此,他们托人捎回家乡的侨批里大意都是:“父母兄弟安康否?我生活得很好,附上光银xx元……”
例如,一封侨批上写道:“儿远离父母兄弟,不得随定省分劳,自知不孝,罪愆重如深渊”;一封侨批饱含心酸:“母亲言衣服破碎不堪,儿闻之心甚酸疼万般,儿子罪过”;一位游子在侨批里对慈母忏悔:“父亲仙逝,实痛惜仙游之时,无在侧奉侍,其罪大焉。”
“一封侨批就是一个故事。”文昌市锦山镇桥坡村村民黄远胜曾担任过20多年侨批员,他告诉记者:“那时的侨批没有信封,信中内容公开可见。其中,有儿子问候年迈双亲的、有父母鼓励儿子发愤读书的,也有国内侨眷盼儿早日回归,或是惦念着海外的亲人的。”
同时,有不少侨批开头都写着“禀者”“敬禀者”,甚至还有“跪禀”,例如赵天秀寄回的侨批中,第一句话就是“母亲大人膝下敬禀者”。有学者对此作出解释:这并非表客气的套话,而是情感的凝重和心头的沉重。所谓男儿膝下有黄金,一跪天地,二跪父母,大恩之外是不能轻易屈膝的。跪禀,是指跪着向母亲禀告,深表敬崇和向母亲“请罪”,因为游子们“未曾在家侍奉母亲”,或“兄弟出番,无一回看顾老母”。
(编辑:陈德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