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灶墩窑青黄釉碗。
如果游客在2004年之前去东坡书院参观,还能在载酒堂大殿内看到一个被称作“酒酲”的陶罐。后来书院考虑到陶罐质地容易受到破坏,为加强对文物的保护力度,将陶罐收进了库房,不再供游人参观。这件神秘的陶罐与大文豪苏轼有关系吗?在海南其他地区有没有发现过类似的文物呢?
儋州东坡书院发现的花瓣纹陶罐。
“酒酲”与载酒堂
古时文人多好酒,东坡亦不能免俗,其笔下“丙辰中秋,欢饮达旦,大醉,作此篇,兼怀子由。”和“觥筹交错,相与枕藉乎舟中,不知东方之既白。”等都是酒醉后写下的名句。缘于东坡“酒徒”的名声太盛,近日,儋州市文物工作人员在整理东坡书院所藏文物时,对这件原定名为酒酲的陶罐的年代提出了质疑。陶罐原定为明清时期器物,东坡是宋人,那陶罐为何发现于东坡书院?由于早年对陶罐的断代并无确切的文献和考古资料的佐证,不得不让后人产生疑问:此件陶罐的年代会不会早到宋朝,为东坡喝酒时曾用呢?
说起喝酒,不得不提东坡书院的原名为载酒堂,此地宋时位于儋州逸士黎子云旧宅处,据道光《琼州府志·建置志》的记录:此地“水竹幽茂”,东坡与知军张中载酒访黎子云,黎子云等人设宴款待,席间坐客欲“醵钱作屋”,“公慨然许之,名曰载酒堂”。
“载酒堂”的典故出自《汉书·扬雄传》,其中记有扬雄“家素贫,嗜酒,人希至门。时有好事者载酒肴从游学。”说的是扬雄辞官后归家,由于家中贫困但又好酒,故而来求学的人常会带着酒肴。另外扬雄对金文等古文字研究颇深,亦有不少人来问字,“载酒问字”的成语就来源于此。此后“载酒问字”常用来表示某人有学问,很多人登门求教。《论语·述而》中又记有:“子曰:自行束脩以上,吾未尝无诲焉。”所谓“束脩”,一般认为是说孔子教徒要收十条腊肉。来求教东坡的学子,从中国传统的礼节来说,自然不会每次都空手而来,带些酒食也在情理之中,所以在载酒堂是有可能发现酒器的,不过宋代的陶质酒罐保存到现在可能性太小。
澄迈碗灶墩窑花瓣纹陶罐。
钦帅泉的年代
东坡书院的这件陶罐发现于1985年,当时由儋县(现儋州市)人民政府出资,书院的管理部门对东坡书院内的钦帅泉古井进行了修复。修复过程中,工人们在井底发现了四个陶罐,他们误以为陶罐中藏有宝物,偷偷抱走三个并打碎,结果发现罐内都是空的。管理处工作人员得知此事后马上赶去向工人索要,并将仅剩下的一个收起来保管好,也就是现在东坡书院所藏的这件陶罐。
东坡书院的这件陶罐原定名为“酒酲”,“酒酲”意为酒后的醉态,作为器物名称并不准确。这件陶罐口径11.5厘米,底径16厘米,高33.5厘米,相对较小,为砖红色发灰的陶胎,直口,大圆唇,长颈,丰肩,颈、肩相接处均匀分布有四系,弧腹下收至底,平底。肩部饰以数圈弦纹,腹部自上而下饰以较大的花瓣纹。陶罐表面呈黄色,很多人误以为是施以黄釉或涂抹有黄色的陶土,但实际上经景德镇陶瓷考古所的李军强老师研究发现,这种黄色是酱釉未烧熟的状态,这种现象在海南很多古窑址中都有出现。以澄迈县美杨村发现的一件酱釉四系罐为例,可以明显看到肩部呈现未烧熟的黄色和烧熟的酱釉共存的现象。
要搞清楚这件陶罐是不是东坡当年喝酒用的酒坛,首先要确定陶罐的年代是不是宋代。仅从陶罐的器形、纹饰等来看,并没有明确的年代信息。不过陶罐既然是在东坡书院钦帅泉井里被发现,那钦帅泉井的年代肯定早于陶罐。由于早期的州志散佚无所考证,钦帅泉的年代众说纷纭,一说东坡先生谪居儋州时,常与当地学子相聚于载酒堂,为烹茶煮酒,谈诗论文,特掘此井。后年久堙凅,到了明代,儋州知州陈荣选重加修浚,并命名为“钦帅泉”。一说该井是元代重修载酒堂时挖建的,因东坡曾当过几天兵部尚书,故命名为钦帅泉。民国《儋州志·建置志》中采用清代王时宇《海外集》的记录:明代儋州知州陈荣选曾修葺过载酒堂,“复于祠左建钦师堂,为诸生会文之所”,《钦帅泉碑铭》中有“钦帅泉主任惠谷子荣选”,指明钦帅泉的主人是陈荣选。这里对于“钦帅泉”的名字还提出疑问,认为原来可能是“钦师泉”,为刻石之误写成“钦帅泉”。东坡在载酒堂谈诗论文,确为琼地学子的老师,“钦师泉”一说倒也有合理之处。
从这些资料来看,钦帅泉至少在明代万历年间就已出现。即便钦帅泉真的在宋代就已出现,考虑到元代和明代存在修浚,以常理来说既然是修浚,应会将井中的陶罐取出,所以陶罐在明代以后被放入的可能性很大,陶罐更可能为明代以后的器物。
澄迈美杨窑酱釉四系罐。
海南古窑中的带系陶罐
笔者在进行古窑址调查时,在澄迈县的碗灶墩窑址还发现过一件与东坡书院所出的这件陶罐无论是器形还是纹饰一模一样的陶罐残片。如果能确定碗灶墩窑址的时间,或许可以推断东坡书院陶罐的年代,但遗憾的是碗灶墩窑址没有进行过考古发掘,只对调查到的一些器物进行简要的分析断代。
这种长颈四系的陶罐(较大的称为陶瓮)在海南岛古窑址是比较常见的造型,尤其是在海南西部市县如东方、乐东和昌江等古窑址中多有烧造。东坡书院这种陶罐上类似大花瓣的纹饰应属于几何纹饰的一种,是海南岛带釉陶器上最常见的一种装饰,比如窑上村窑的一件陶罐残片上的蕉叶纹等,基本都是这种粗线条的描绘,在相对较大的器物上描绘这种大花大叶纹饰,从中也能看到当时工匠在创作时的智慧。另外不少陶罐上还可见贴塑的装饰,常见的有蛙纹、龟纹、螃蟹等,尤其是蛙纹,不仅在陶罐上常见,还常常作为主要图案出现在黎族的传统服饰黎锦上。海南是热带季风气候,水量充沛,这些水生生物的装饰是海南独特的气候和海域风情在器物上的反映。
从现有的考古资料和一些民间的收藏情况来看,海南古窑址中烧造的这种带系陶罐(陶瓮)不都是同一个年代的产物,应具有一定的时间延续性。最早不会晚于宋元时期,到了清末民国还在生产。从釉色上来看主要以酱黄釉、酱釉、褐釉等深色釉为主,东坡书院的这件陶罐的釉色如果烧熟的话,估计也为或深或浅的酱釉系列。已发现的这种四系罐基本都以陶胎为主,表面施釉,和陶瓷史上所谓的“釉陶”不同,属于带釉陶器的范畴。
从表面看这件东坡书院所藏的陶罐,造型和装饰在海南古窑址烧造的众多带釉陶罐(陶瓮)中并不算出众,但因为出土于东坡书院的钦帅泉,也就被赋予了重要的文物价值,对于东坡书院的历史和海南古陶瓷的研究都有着重要意义。
昌江窑上村窑陶罐残片上的蕉叶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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