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邻不提往事

    2012年2月16日，福建晋江，天色阴沉，寒风拂面。从晋江市长途汽车站乘的士到赖昌星的老家青阳镇烧厝村，车程仅十几分钟。

    一进村，记者发现，自己在这里很不受欢迎。

    在赖昌星旧居对面，一位老者与中年人正在院里闲聊，见记者上前，老者便低头看黄历，中年人则扭头望别处。

    隔着铁栅栏，记者问：“请问赖……”不料老者不待记者讲完，头也不抬地大声呵斥：“什么？”中年人则似乎未听到询问。

    记者来到赖昌星旧居大院前，一少妇坐在石凳上缝补，旁边站着一个小孩。记者走到他们身边，都未予理睬。少妇对记者的询问皆表示不知，仍低头做事，脸如冰霜。

    记者绕烧厝村三周，遍访村民，无人告诉记者赖昌星之弟赖昌图的住址，态度好点的，会随手一指；有些村民则表情麻木，一语不发。

    “远华走私案”后，赖昌图锒铛入狱，后于2008年释放回家。

    此前媒体报道，赖昌图出狱后，住在大哥赖水强的豪宅里。见记者来到豪宅前，有人掩门进去。等到一名50多岁的男子出来，记者上前询问赖昌图的住址。

    “你找他干什么？”“找他聊聊。”记者说。“聊聊？他哪有时间同你聊？”“他住哪里？”“没住这里，在外面那个路口，你找去吧！”“那他现在干什么？”“不知道。”

    衰败的赖家大院

    辗转找到赖家大院后，情形还是令记者有些意外。

    赖家大院处于烧厝村一处不起眼的小道旁，经过十年的变迁，周边所建住宅已经让当年算得上 “豪华”的赖家旧宅相形见绌。

    赖家大院为四合院结构，从院门进去，左边为一层楼房，右边为两层红砖楼。院里栽有树木，置有石桌石墩。

    据称，这里是赖家四兄弟成长之处，房子为赖昌星的父辈所建。后赖家兄弟在外重建房屋，但赖昌星未在村中再建住宅。

    正在送报纸的赖师傅说，自1959年起，他便在该村做邮递员，与赖昌星及其家族相熟。他说，赖家现在很穷。远华案后，赖家几个兄弟便将旧宅出租，以补贴生活。

    记者在赖家大院看到，二楼的铁栅栏锈迹斑斑，多扇铁门布满尘埃，铁锁把门。院子里，租户晾晒着各色衣物。

    院门内侧的门楣上有四个镏金大字“春光永驻”。如今，四字色彩暗淡，似乎诉说着光辉不再的历史。

    赖家四兄弟中，如今赖昌星身陷囹圄，其弟赖昌图刑满释放，其他两人已经过世。

    岳父母选择坚强

    与赖家的衰败相比，4公里外的赖昌星岳父母家的境况也好不了多少。

    赖昌星的岳父母家位于晋江市青阳镇莲屿村曾家大院。当《每日经济新闻》记者来到院前，只见门洞大开，院内晾着租客的衣物。这里住着赖昌星前妻曾明娜的父母。

    赖昌星的岳父曾传章，这位八旬老者出现在记者面前时，精神矍铄，行动灵便，完全看不出其曾与死神擦肩而过。

    “我现在不仅肝病好了，连前列腺炎也一起好了。”曾传章说。

    昏黄灯光下，曾传章拉起衣服，右侧腹部一条十多厘米长的疤痕清晰可见。这是2006年的一场肝癌手术留下的痕迹。

    1999年夏，“远华案”后，曾传章的女儿曾明娜逃亡国外近10年，两个儿子皆被判处重刑，老伴蔡秀猛被判刑一年半，曾本人也被警方调查两月有余。

    2005年底，曾传章被查出患上肝癌。蔡秀猛说，当时上海医院的医生认为，曾传章最多还有三个月的生命。

    然而，蔡秀猛将曾传章从死神手中拉回来了。蔡比曾小10岁，同样面色红润，精力充沛。与记者谈话时，她不断地挥动着双手，豪放性情表露无遗。

    对过去十年的境况，蔡秀猛未语泪先涌：“那些事不说了，已经过去了。”“我们一家四口被抓起来了，当时那个压力啊……”

    曾传章自此长期陷入压抑与忧虑的负面情绪之中，他说，这次重病或许与家庭重大变故有关。

    为了挽救丈夫的生命，她想起小时候听家人说一种草药对治肝病有用，便独自到田间地头寻找。有一段时间，她一边照顾丈夫，一边配药、洗药，经常到了凌晨3点还在熬药。

    经过三个月的草药治疗后，曾传章的肝病竟奇迹般地好转。一年多后，症状愈来愈轻。

    赖昌星被引渡让老夫妻安心

    小儿子曾明铁逃亡后，曾传章曾亲赴菲律宾，劝其归国。曾明铁回国后，被判处10年有期徒刑，于2007年提前出狱。大儿子曾明育被判处无期徒刑，2009年亦提前获释。女儿曾明娜为了父母，也在逃亡10年后，于2009年回国。

    离散10年之久的曾家终于再度团聚。在团圆饭桌上，曾传章老泪纵横。他在2008年曾致信公安部，请求网开一面，让其在有生之年能与儿子团聚，后获公安部有条件的答复，最终他的请求得以实现。

    蔡秀猛依然在牵挂着三个外孙。说起三个外孙的境遇，她便一脸悲怆，欲语凝噎。

    当记者问及曾明娜的近况，蔡秀猛摇着头，没有说话。

    2011年7月，逃亡12年的赖昌星终于被引渡回国，这让曾传章夫妻俩心安不少。“还是回来好，回来这心就安了。”曾传章说。

    尽管2005年赖昌星在国外已与曾明娜离婚，而曾传章在案发后，也一度对赖充满怨言，但在赖昌星被引渡回国时，老两口还是想去北京看看他。

    “去北京要坐飞机来回，还要住宿、吃饭，要花很多钱，我们现在靠租房生活，收入就那点房租。”蔡秀猛说，只有等以后有机会了，再去探望赖。

    如今，除了喜欢抽烟以外，曾传章没有别的爱好，除了照管出租屋外，他把主要精力用在了采集与制作草药茶上。

    出狱后的曾明铁没有工作，而是与父母一起上山采集草药。

    希望以卖草药茶为生

    蔡秀猛拿出几包已包装好的草药茶和包装袋给《每日经济新闻》记者看。她说，他们已经向卫生行政部门申请保健品批文，待批文下来，再到工商部门注册，然后向市场销售。

    做生意的想法仍在他们的意识里挥之不去。

    曾传章所在的晋江市青阳镇莲屿村，有着重商务实的传统。曾传章说，他于1970年代初便开始做汽车配件的加工，直到1993年才停止。巧合的是，在四公里之外的烧厝村，赖昌星几乎同时开始了汽配生意。从此两家开始了命运的交集。

    1981年，曾传章将未满18岁的女儿曾明娜嫁给时年23岁的赖昌星。曾传章出资几千元，为他们举行了婚礼。此后，曾家的兴衰荣辱，便系在了赖昌星的身上。曾传章的两个儿子先后加入赖昌星的公司，成为公司高管，涉足走私，直到案发逃亡海外。

    曾家大宅在当时可谓豪宅：大门高立，院内有假山鱼池，多幢楼房环立四周。案发后，曾家从兴盛坠入衰落。

    “这边的房子不太好租。”蔡秀猛说，她家临街有五、六个商铺，两个大点的，每月月租近千元，小些的仅几百元。院内的住宅，每间只能收取租金200多元。

    “我以后还会找你的。”曾传章看着记者的名片说，希望记者帮忙介绍这种草药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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