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剧《东坡海南》剧照。 海南日报记者 张茂 摄
除劝农之外,这个节日也具有狂欢、祈福、消灾的意义。《东京梦华录》载:“至日绝早,府僚打春,如方州仪。府前左右,百姓卖小春牛,往往花装槛坐,上列百戏人物,春幡雪柳,各相献遗。春日,宰执亲王百官,皆锡金银幡胜,入贺讫,戴归私第。”《广东通志》卷九十二载:“立春日,有司逆勾芒土牛,勾芒名拗。春童著帽,则春暖;否则春寒。土牛色红则旱,黑则水。竞以红豆九色米洒之,以消一岁之疾疹,以土牛泥泥灶,以肥六畜。”《儋县志》卷二《地舆志十六·节序》载:“立春之日,长官迎春,坊里各铺行装办杂剧,城厢内外,男妇各携负幼男女竟看。以豆谷洒土牛,谓之消痘疹。”可见,其狂欢、消灾的意味非常浓厚。所以,家家门前挂着青幡,人人盛装打扮,互赠吉祥物,一派喜气洋洋、春意盎然的景象。难怪苏东坡一口气用了七个“春”字。一般说来,短小的诗词忌讳重复。但在这样的场景之下,一个打破孤寂、初感天涯浓浓春意的诗人,如果他脑中还想着成规,不用这么多的“春”字,那才真的会索然无味呢!
词中描写的自然景色和民俗情景是鲜明生动的,作者本人的形象也在字里行间活了起来。我们似乎看到了900多年前一位脸面红扑扑的老人,乐呵呵地在和煦的春风和热闹的人群中穿行。
《江边吟》 刘运良 作
苏东坡上元夜游及其笔下的昌化军图景
元符二年(1099)的正月十五日,苏东坡作《书上元夜游》:
己卯上元,予在儋州,有老书生数人来过,曰:“良月嘉夜,先生能一出乎?”予欣然从之。步城西,入僧舍,历小巷,民夷杂揉,屠沽纷然。归舍已三鼓矣。舍中掩关熟睡,已再鼾矣。放杖而笑,孰为得失?过问先生何笑,盖自笑也。然亦笑韩退之钓鱼无得,更欲远去,不知走海者未必得大鱼也。
从文章内容,可知此文是在上元夜,作者受诸位老书生之邀夜游而归后所做的笔记,诸位书生应该是黎子云、符林等人。全文总计108个字,却生动地写出了上元夜游的全过程:有时间,有地点,有人物;有开端,有经过,有结尾;有事件,有心理活动;有今,也有古;有动,也有静。苏东坡在文中不断转换着角色:于老书生,便是友;于苏过,便是父;于韩愈,便是今人;于民夷屠沽,便是观者;于僧舍小巷,便是游者。凡所涉人、事与物,皆跃然纸上,鲜明生动,而作者的心理活动,也令人回味无穷。非大手笔,绝难达此境界。可以说,与他在黄州时那篇被公认为最著名的小品文《记承天寺夜游》相比,这篇作品毫不逊色。
我们再与去年上元夜相比较,两个春天之不同,就更加明显了。绍圣五年(1098)正月十五,军使张中置酒相邀,东坡没有心情,只派苏过前去,自己在家守舍。他无比孤独和寂寞,只呆呆地看着窗上的壁虎。一阵风吹来,帐子上的一只小虫掉到地上,他都注意到了。他注视着灯花一点点落下,朦朦胧胧地睡去。他盼望着儿子早点归来,也总觉得儿子快要回来了,他难以睡得踏实。他不禁想到十年前的上元夜,朝中热闹非凡,大学士从朝中盛装归来,把带来的柑桔送给温柔的妻子。忆往睹今,更加感到眼前的凄凉。“搔首凄凉十年事,传柑归遗满朝衣”,他用这句话结束了当晚的一首诗。
《书上元夜游》不仅为读者提供了北宋昌化军城市的布局,也使读者感受到海南上元夜的民俗色彩,并且让读者获得人生感悟。
伦江放生、岁设大供及其佛教民俗学价值
元符二年(1099)二月二十四,苏东坡作《书城北放鱼》一文:
儋耳鱼者渔于城南之陂,得鲫二十一尾,求售於东坡居士。坐客皆欣然,欲买放之。乃以木盎养鱼,舁至城北伦江之阴,吴氏之居,浣沙石之下放之。时吴氏馆客陈宗道,为举《金光明经》流水长者因缘说法念佛,以度是鱼。曰:无明缘行,行缘识,识缘名色,名色缘六入,六入缘触,触缘受,受缘爱,爱缘取,取缘有,有缘生,生缘老死忧悲苦恼,南无宝胜如来。尔时宗道说法念佛已,其鱼皆随波赴谷,众会欢喜,作礼而退。会者六人,吴氏之老刘某,南海符某,儋耳何旻,潮阳王介石,温陵王懿、许琦,舁者二人,吉童、奴九。元符二年三月丙寅书。
文章记录了苏东坡组织众人念佛放生的过程。参与其事的有居于吴氏馆的老人刘某,南海符某(可能是老符林),儋耳人何旻,以及王介石、王懿、许琦等,还有一些抬木盆及其他作杂事的人。地点在城北伦江(即文中的伦江,今北门江)南岸吴氏馆近处的浣纱石处,由吴氏馆客陈宗道念经。大家看到鱼随波而去,作礼而回。
大约在放生事不久,苏东坡在民间购得四川金水张氏所画十八大阿罗汉像,“久逃空谷,如见师友。乃命过躬易其装标,设灯涂香果以礼之”,并亲自作《十八大阿罗汉颂》。从其序和跋中,我们可以得知苏东坡一家与佛的因缘:
轼外祖父程公,少时游京师,还,遇蜀乱,绝粮不能归,困卧旅舍。有僧十六人往见之,曰:“我,公之邑人也。”各以钱二百贷之,公以是得归,竟不知僧所在。公曰:“此阿罗汉也。”岁设大供四。公年九十,凡设二百余供。
有外祖父的这段奇遇,“岁设大贡”的家风就带到了苏家。苏东坡的母亲礼佛,妻妾也礼佛。母亲去世后,父亲为做菩萨法像。东坡兄弟皆对佛有浓厚的兴趣。后来苏东坡把所得大阿罗汉像及自己所作的颂都寄给了子由,“使以时修敬,遇夫妇生日,辄设供以祈年集福”。
此外,苏东坡在海南时,还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抄写了一本《金刚经》,当他把《金刚经》送给慧上人的时候,高兴地说:“非谪居海外,安能种此福田也。”
佛教进入中国之后,给中国带来了丰富的文化资源,放生之举及家庭供奉,最能反映佛教的民俗文化特点。苏东坡在儋州的放生及为大阿罗汉像作颂之举,对海南佛教的民俗文化产生了重要影响,对我们了解北宋时代儋州地区的民俗文化具有重要的文献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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